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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言是一種比瘟疫還要可怕的惡疾,瘟疫尚有清除治愈的可能,而流言一旦產生,就永遠黏著在人們的心裏。就算有強硬的打壓,也不過隻是蟄伏,等到了蘇醒的時機,便又會卷土重來,氣勢逼人。


    婉瑩和賀佑安的流言,在皇上登基後沉寂了許久,隨著除夕的鞭炮聲,再一次傳遍了宮中的犄角旮旯。


    大年三十午後,慈寧宮的魏公公穿著一身新製的風領皮襖,隻帶了一個小太監,來到問仙宮。婉瑩正在為傍晚的除夕夜宴做最後的準備,甫一聽見魏公公造訪,趕緊出門迎接,親自迎進正殿。


    魏公公行禮過後,從芸娘手中接過小太子,慈愛的撫了又撫,看了又看,愛溺地說道:“日子真是快,轉眼我們小太子就要滿一歲了!”


    婉瑩十分敬重地詢問道:“魏公公您這會兒來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魏公公摟著太子跟婉瑩說道:“娘娘,今晚的夜宴,太後讓您先別去了!”


    這是婉瑩意料之中的事情,如今流言甚囂塵上,估計早就傳到太後的耳朵裏去了。


    “是太後的意思?”婉瑩再次跟魏公公確認道。


    魏公公從自己的袖袋裏摸出一個精致的金鎖,單手套在小太子的脖頸上。然後交到芸娘的手中,對著婉瑩說道:“太後怕娘娘去了鬧心,所以才讓老奴過來走一趟!”


    婉瑩有些落寂和感激,輕輕地說道:“謝謝太後了,本宮知道了!”


    魏公公看了看婉瑩,眼中閃過不易察覺的心疼,緩緩說道:“娘娘,不去也好,宮中夜宴,人多口雜,誰知道哪個沒眼色的東西,說了娘娘不想聽的話,去了反倒添堵!”


    魏公公這句話完全是為婉瑩開解,婉瑩感激地點了點頭,說道:“謝謝公公勸解本宮!”


    “嗨!太後也懶得去應酬,太後說了‘宮中夜宴照個麵兒,就躲懶。’娘娘要是願意去慈寧宮守歲,太後喝了群臣宗親們敬的酒之後,就撤席迴來跟娘娘守歲!”


    陪太後守歲!婉瑩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太後讓本宮過去陪她守歲嘛?”婉瑩問道。


    魏公公爽朗地笑著說道:“太後不讓娘娘去參加夜宴,心裏知道娘娘委屈,所以她老人家陪著娘娘過年,好讓娘娘心裏舒展一些!”


    婉瑩喜不自勝地點頭說道:“本宮一定去,一定去!”


    魏公公歡喜地說道:“娘娘傍晚先去慈寧宮稍等一會兒,太後和大臣宗親們打個招唿之後,立刻返迴慈寧宮,跟娘娘一起過年!”


    “本宮明白,本宮明白!”


    “現在還有兩個時辰的光景,娘娘先養養神,準備準備,慈寧宮還有活計,老奴就先告辭了!”


    魏公公說完這句話,不等芸娘倒茶,直接離開了問仙宮。


    乃娘們抱著兩位皇子去紫宸殿,溫暖的正殿裏隻剩下婉瑩和芸娘兩個人。


    芸娘放下茶杯,悲喜參半地說道:“娘娘,看來這次來頭不小,估計皇上那裏都鬧翻天了!”


    婉瑩有點感傷地坐在椅子裏,柔柔地看著芸娘說道:“皇上最近雖說天天來咱們這裏,一日比一日晚,天知道外麵的大臣們在皇上麵前都說了什麽!太後讓本宮過去守歲也是好意,這樣也能給皇後和皇上製造一個獨處的機會不是!”


    “娘娘,咱們身正不怕影子歪,不管外麵說什麽流言蜚語,娘娘自始至終是愛重皇上的。”


    婉瑩點點頭,堅定地說道:“這個自然,本宮隻是害怕那些流言蜚語說得太多皇上會多心。”


    婉瑩話音剛落,救聽見外麵小宮女稟告道:“娘娘,師大人過來了。”


    婉瑩趕緊衝著外麵喊了一聲:“趕快叫進來!”


    一眨眼的功夫,師紹鬆就已經進了問仙宮,芸娘過去,接過大氅,趕緊捧了一個手爐給師紹鬆暖手。


    “哥哥,怎麽這會兒過來了!不是馬上要去紫宸殿參加夜宴了嗎?”


    師紹鬆耷拉著腦袋,歎著氣說道:“恭親王剛剛堵在宮門口截住我和賀將軍,讓我倆今晚不要參加夜宴。”


    婉瑩旋即明白這是太後的意思,追問道:“恭親王還說了什麽沒有?”


    師紹鬆將手爐放在桌子上,額頭緊縮著歎息道:這股流言來得也太邪乎了!如今連丞相張敬亭也被蠱惑了!”


    “哥哥,外麵如今都怎麽傳這件事兒?”


    “還能怎麽傳,還不是怎麽齷齪怎麽傳!”


    “真是可惡!捕風捉影,無中生有!”婉瑩氣得握緊了拳頭,繼續問道:“哥哥,你查清楚到底是誰在背後搞鬼的嘛?是不是那個王師爺?”


    師紹鬆搖搖頭說道:“那個姓王的,還沒有能力搬動張相彈劾你。這次好像不是他們搞的鬼!”


    “不是他們還能是誰?之前那一次不就是他們鬧的嗎?”


    師紹鬆有點疑惑地說道:“妹妹,眼下雖然還沒有找到流言背後的勢力,可是有些線索已經表明是從宮裏傳出來的!”


    “怎麽可能?”婉瑩直接否定了這個說法。


    “妹妹,你想想,你跟賀將軍在宮中什麽時候見麵,說了什麽,像這樣的細枝末節都已經傳到了宮外,不是從宮裏泄露出來的又是從哪裏?”


    婉瑩緊緊地攥著手中的絲帕,咬著嘴唇聯想這其中的關聯,理順暗湧背後的關係。


    “要是從宮中傳出來的,應該是劉氏,可是本宮在東照宮那邊的線人說‘這次劉氏並沒有煽動這件事情’而且給哥哥剛才不是也說了,那個王師爺這次也沒有什麽動作!”


    師紹鬆一籌莫展,他斷定這次的流言是從宮中傳出來,但是到底是從哪個宮室,背後又是哪個主位,至今還是一籌莫展,絲毫沒有頭緒。


    “難不成是皇後?還是周夫人?”


    師紹鬆的話讓婉瑩眉間一顫,她和皇後已經‘風平浪靜’地相處了一年,難道這個‘風平浪靜’的背後真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動作?


    看著婉瑩愁雲密布,師紹鬆趕緊解釋道:“妹妹,哥哥隻是隨便說說,目前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是皇後和周夫人所為。尤其是張丞相,他是皇上的股肱,說白了應該向著妹妹才對,這次怎麽忽然調轉風向,對準了妹妹?”


    “會不會是皇後拉攏張敬亭?”


    師紹鬆果斷地搖頭否定道:“這絕不可能,他哥哥張秀庭死在東安郡王他們手裏,東安郡王和武安侯又是死黨,張敬亭絕對不會是皇後一黨的人!”


    這一點婉瑩也心知肚明,幽幽地歎息道:“到底是誰?怎麽下這樣的死手要整死本宮?”


    “不光妹妹你,這次群臣都懷疑太子不是皇上骨血,這才是最最致命的。”


    “廢掉治兒,然後本宮就順理成章地成了眾人口中的湮婦,這一招釜底抽薪可真夠狠的!”


    師紹鬆憂心地附和道:“這也是哥哥最最著急的地方。”


    “治兒分明就是皇上的骨血,我十月懷胎一路幾次死裏逃生,才生下了他們兄弟倆,這難道也能造假嘛?”


    “妹妹,如今外麵的人不管這些。治兒是在宮外降世,壞就壞在這裏!說不清了!”


    師紹鬆言辭之間有些閃爍,這讓婉瑩更加焦灼。


    “治兒分娩的時候,皇上就在旁邊?荒郊野外的,難不成還能狸貓換太子?真是天大的笑話!”


    婉瑩越說越激憤,拳頭重重地砸在椅子靠手上。


    “妹妹,毒就毒在這裏,咱們說不清了!”


    婉瑩直接反駁道:“哥哥,你也糊塗了,怎麽會說不清楚呢?妹妹在榮親王府有的身孕,到今年元宵分娩!期間隻有十個月,妹妹怎麽可能懷兩次?這不是笑話嗎!”


    師紹鬆知道婉瑩氣憤在何處,他也氣憤。十月懷胎,這是鐵打的事實,可是外麵如今的流言有的說太子是在福建暗結珠胎,有的說是婉瑩大婚之前都苟且而孕,紛紛擾擾,說得和真的一樣。


    師紹鬆不敢出聲,他怕再說,會讓婉瑩更加激憤。


    “哥哥,外麵的人是不是說太子是妹妹大婚之前就懷上了?然後帶孕跟皇上成親?”


    師紹鬆不知可否。沒想到流言還是事無巨細地傳進婉瑩的耳朵裏。


    “真是荒唐!賀佑安前年臘月就出征到福建!妹妹今年正月才分娩,這中間整整十四個月,這怎麽可能?”


    師紹鬆低著頭不作聲。


    芸娘在一邊淡淡地插了一嘴,說道:“既然是流言,那就是胡編濫造的!堯母是十四個月生下了堯,武帝的鉤弋夫人懷了十四個月才生下昭帝,這是現成的典故!”


    婉瑩直接砸碎了手邊的杯子,從牙縫中擠出四個字:“其心可誅——”


    “妹妹,如今不是生氣的時候了,外麵大臣搬弄是非這些都不要緊,關鍵是皇上不能被他們蠱惑了,妹妹一定要穩住皇上的心!一定務必!”


    “本宮知道了!本宮不生氣!本宮會好好忍住!”


    “妹妹,外麵塌了天都不要緊,隻要皇上相信妹妹,治兒的太子之位就穩如泰山,妹妹千萬看清楚這裏麵的厲害關係!”


    “哥哥放心吧,本宮會掂量清楚的。”


    師紹鬆還欲再說幾句,看著婉瑩的臉色,硬是把心中的話咽進肚子裏。


    兄妹倆又閑聊了幾句,忽聞宮外有幾位妃嬪過來拜年。師紹鬆繞道側門直接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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