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之下,早已是人影亂竄,如此陣勢,這群凡夫俗子如何見過,皆是心生恐懼,亡命逃去。


    擂台之上,隻是短短片刻,那群孩子化作的陰魂厲鬼便已然將陳青牛徹底包圍,鋪天蓋地,如影隨形,張牙舞爪,當得是瘮人至極。


    “吞了他!”


    堂堂銀玄衛被一個引氣境小修士打成了重傷,劉誌先如何不怒?他大手一揮,命令那群陰魂將陳青牛吞噬。


    陳青牛依舊控製著狼靈,體內元氣飛快的消耗,他並不在意,身旁一隻隻陰魂朝著他撲來,他同樣不在意,他就那麽靜靜地站在那裏。


    不是他不能反擊或者逃去,而是,在這群陰魂中,陳青牛看到了很多道熟悉的容貌,哪怕此時他們已然化身厲鬼,哪怕他們已經變得猙獰而滿是兇厲,可他,就是認得。


    這些陳青牛認得的自然都是小山溝的孩子,有那個當初與他門一同上山老砍柴名叫小花小姑娘,也有那個在山崖邊守著阿七的男孩,小山溝就那麽小,不管是同齡人還是其他,這些孩子,陳青牛都叫的出名字。


    憤怒悲痛的同時,他也在迅速尋找,尋找那兩個他熟悉的身影,六妹和阿七。


    可是很快,陳青牛便不得不有所動作了,這群孩子化作的陰魂早已經被劉誌先抹去了生前記憶,隻有那無邊的怨念和作為陰魂的陰狠,短短時間,離陳青牛最近的那幾道陰魂已然穿透了他凝聚的狼靈,向著他的身體撲來。


    見狼靈無效,陳青牛連忙收了神通,他雙足再次凝聚蛙靈之力,目光,卻已然鎖定了百鬼幡另一頭的劉誌先。


    麵對這群孩子化作的陰魂,他既不想出手,也本就沒有手段去抵擋,可是他知道,隻要他殺了劉誌先,沒有了元氣的支撐,哪怕眼前這勞什子的百鬼幡再強大,那也隻能是無主之物。


    雙足運力,在元氣與蛙靈之力的加持之下,陳青牛猛然一躍,以一種肉眼不可見的速度轉瞬而至,已然出現在了劉誌先麵前。


    他拳頭高舉,內運暗勁,欲要再次施展蹦山九式,將眼前這草菅人命的畜生就地正法。


    “你怎麽能?”


    劉誌先早已經是目瞪口呆,陳青牛方才的速度奇快無比,哪怕他已然看見了陳青牛施展的蛙靈神通,有心命令百鬼幡中的陰魂將其圍住,也是去之不及。


    一道又一道神通,隨心施展,隨意而現,時至此刻,身為元海境修士的他才終於明白了一件事,方才他口中的小把戲並非他以為的那般簡單,這陳青牛,也確實有與他一戰的資本。


    可是,他是誰?他是劉誌先啊,數十年時間從一個不入流的江湖武人走到如今的高度,一路摸爬滾打,一路小心翼翼,哪怕他再自大,方才便已然被陳青牛擊傷,他怎能不留點後手?


    麵對陳青牛那已然將要落下的一拳,劉誌先再次發出桀桀冷笑,他一邊繼續命令那群陰魂向著陳青牛撲來,一邊伸出了右手,反扣向下,而就在他反轉手掌那一刻,一道弱小的陰魂猛然浮現在其手心之下。


    劉誌先猛然開口道:“你若殺我,這個小東西,必將魂飛魄散!”


    陳青牛的拳頭距離劉誌先已然僅有半寸距離,可就在那陰魂出現之時,那餘下的半寸,再也無法壓下去,強行收力的陳青牛一口鮮血噴出。


    來不及擦去嘴角的血跡,陳青牛怒聲道:“放了他,陳某饒你不死!”


    “饒我不死?”劉誌先依舊桀桀冷笑,他的容貌本就難看,如今聲音更是陰狠,讓人覺得惡心至極,“那也得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啊?本官言出必踐,今日,你必死無疑。”


    劉誌先手中抓著的那道陰魂不是別人,正是阿七。


    行不恥之事,為惡之人,劉誌先如何沒暗中查過陳青牛的底細,劉有財的死或許於他而言不值一提,但連溫不仁都被陳青牛殺了,他如何能不小心。


    這個少年很是古怪!而古怪便意味著風險,劉誌先身為銀玄衛多年,自然不可能不留一手,百鬼幡其實並非他對付陳青牛最後的底牌,他最後的底牌還是阿七,差人從那些鄉民口中探得的唯一消息,手中這個名叫陳青石的娃娃,眼前這少年哪怕不顧性命之危也會去救。


    下一刻,一道道陰魂猛追而至,將陳青牛徹底淹沒,他哪怕想要反抗,也已然為時已晚。


    “大哥!還不出手嗎?若被陰魂纏身,不出片刻,那少年便會被那些陰魂吞噬幹淨。”


    高台之上,師爺曹水早已經是看得心急如焚,陳青牛已然很是超出了他的意料,能靠著引氣境的修為將劉誌先逼到如此地步甚至重傷,哪怕是他,若單打獨鬥也自認作不到。


    知縣曹金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同為修行者,哪怕他並不像曹水一般修煉的鬼魂一道,卻也明白陰魂的可怕,何況,這些陰魂生前本是童男童女,死後怨念戾氣必然更重,化為陰魂厲鬼後也更為兇狠。


    可是,哪怕如此,曹金依舊沒有急著出手,而是拍了拍曹水示意他無需著急,道:“三弟,那少年既然已經給了我們很多驚喜,再等一等,說不定還有驚喜呢?”


    “這……可是……”


    曹金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後者靜下心來,道:“看著便是,那劉誌先動用百鬼幡後體內元氣已然所剩無幾,也已是強弩之末,即便那少年不敵身死,你我二人要拿下他,也不過舉手之勞。”


    “好吧!”


    曹水終是妥協,雖冒名頂替後同混官場,可他顯然沒有大哥曹金那樣的城府及適應能力,不過,好在這些年很多大的決定都是曹金做主,所以他也無需去太過在意那韜光養晦之事。


    因為百鬼幡的出現,原本人山人海的擂台下麵,隻有些許幫派之人還留在此間,其餘江湖散人特別是那些看熱鬧的普通人,早已經作鳥獸散。


    寫著鐵拳幫三個大字的大旗被那股股陰風吹得烈烈作響,而其下,已然比之之前更是多了兩人,一個老人,和一個少女。


    對於這一老一少的出現,哪怕是馬楚陽也身感意外,他早已經沒了尋常時候的懶散姿態,而是從椅子上站起,盯著那用可憐巴巴的眼光望著他的少女關切道:“閆卓,你怎麽來了?獨孤雲長老,您怎麽也……”


    老者隻是點頭笑笑,就在方才,他散開靈識尋找馬楚陽時,聽到了曹金二人的談話,他覺得,很是有趣,想不到才近十年未歸,這安慶江湖,便已經變得這麽亂了,同為朝廷之人,縣衙竟會打銀玄衛的注意。


    不過,更讓獨孤雲覺得有趣的自然還是台上那個少年,身為金丹境大修士,他自然早就看出了那少年施展的獸影乃是某種神通而非法術,而關於一些神通的修煉法門,在他宗門當中並不缺,可是,哪怕他如今已是金丹境,亦是無法修煉,否則便會受那靈識反噬之苦。可是,那少年不過引氣境,又是如何能施展神通的呢?


    不知不覺,他已然起了惜才之心,出手之意。


    兩年,對於大多數山上的修道之人而言,不過一個閉關的功夫,而對於閆卓這種情竇初開的少女而言,那自然就是無邊的煎熬了。隻是很快,原本還關注著擂台的馬楚陽便沉淪在了前者的攻勢之下,既是甜蜜,又是無奈。


    而在這群鐵拳幫之人對麵的台下,一眾飛燕劍莊之人就要沉默得多了,獨子被廢,玄清劍被擊穿了一道食指粗細的孔洞,若非這些年養出的那點心境,呂長峰早就想殺人了。


    呂不為已然被送迴莊醫治,呂長峰之所以沒走,隻是因為金月兒的苦苦哀求,那個女子,早已經哭得梨花帶雨,她是真的不想陳青牛死,她求呂長峰,並不是想要呂長峰為陳青牛去冒險出手,她隻是希望能在陳青牛將死之時,呂長峰能再出手一次,保住前者的性命便可。


    在陰魂將陳青牛淹沒的那一刻,劉誌先便已然放開了對阿七陰魂的禁錮,他長長鬆了一口氣,十年打鷹,反倒是差點被一隻小鳥琢瞎了眼睛,要說氣,他自然狠氣。


    可是,在生氣之餘,他也很是歡喜,陳青牛若陰魂吞噬而死,他這個百鬼幡的主人必定受益無窮,且不說一個引氣境修士魂魄本身的強大,單單是想到能夠從陳青牛魂魄中提出能夠在煉氣三境便能施展神通的秘密,他便已然有些欣喜若狂。


    一聲冷笑之後,劉誌先開口命令阿七陰魂道:“去吧去吧,你也去吧,既然他那麽疼你這個弟弟,死在你手裏,也是死得其所。”


    被煉化抹去了記憶的阿七自然不明白劉誌先這句話的意思,不過,對於劉誌先的命令,他卻是能夠明白。


    下一刻,一道小小的影子飄遠,朝著那密密麻麻的陰魂飛去,張牙舞爪,朝著那個最疼他的哥哥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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