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伴隨著這道聲音,一個個淒厲至極的慘叫聲也隨之響起,幾人皆是猛然抬頭尋聲望去,卻看見那些前一刻方才衝進了房間的各個幫中弟子,竟一個個以更快的速度倒飛而出,如一顆顆被扔出去的石子般,向著四下砸去。


    “這……”


    曉是以這幾位的定力,也不由得被一幕深深震懾,要知道,今夜他們冒險前來帶的可都是自己手底下的精英,皆是入了流的江湖高手,他們雖說很少見到城中那幾位先天高手出手,可如此景象,已然足以讓他們震驚。


    不過,震驚是震驚,顯然,這遠遠還未到令幾人害怕甚至是畏懼的地步。


    張小二抬頭望向馬勇,後者沒有絲毫猶豫,道了一個字“殺”,前者果斷至極,再次朝著金月兒揮劍而去。


    但是,就在那把劍離金月兒不過數寸距離時,張小二的手竟然再次頓在了那裏。


    那把劍,突然憑空被一道力道打飛了出去,而張小二整個右臂正在不住的顫抖,連想要收迴,都已經沒了知覺。


    “內力?”


    這一刻,不僅是張小二,就連馬勇幾人,都是滿臉凝重,但臉色凝重之餘,他們心裏更多的還是驚喜,沒吃過豬肉還能沒見過豬跑?先天高手與尋常武人的區別,便是那威力巨大且能夠收放自如的內力。


    初得情報,在場幾人無一人相信那個名叫陳青牛隻有十幾歲年紀的少年是一位先天高手,畢竟,殺人能用的手段多了去,哪怕是殺掉一位先天高手,也不一定能證明殺人之人便同樣是一位先天高手,不過如今看來……


    但很快,他們心裏的那絲驚喜就再也不在了。


    一個如少年如野獸般從房間中衝出向著他們撲來,速度快若閃電,隻是眨眼之間,便已然立於這幾人身前。


    陳青牛並未去看這群人半眼,他也毫不在意這些人為何在此,他所在意的,唯有身前那個已然倒在血泊中不知生死的姑娘。


    “對不起!金姑娘,真的很對不起!”陳青牛緩緩蹲下,將金月兒緊緊抱入懷中,進入引氣境後他已能清晰感知天地間的各種氣息,而如今,從金月兒身上傳來的唯有一片片死氣。那絲生機,渺然而微弱。


    “金姑娘,真的很對不起,你放心,陳某定一定會救你!”他知道,如今的金月兒已然無法聽見,可是,他還是想說出來。隻是,哪怕說出來了,又能如何呢,他陳青牛,又能做些什麽呢?


    是啊,他什麽也做不了,除了將那少女抱起,除了後悔與自責,他真的什麽都做不了。他臉上滿是落魄與痛苦,眼裏滿是悔恨以及怒火。


    他真的好恨。恨眼前這群所謂的正道江湖人,恨那個好好的蒼北府不待非要跑到安慶縣這種鄉野小地方來作惡的銀玄衛,隻是,他更恨的,卻是他自己。


    其實,在突破之時,他便已然因為與天地靈氣的交流知曉了這群人的存在,其實,他本可以放棄突破蘇醒過來這些人一一打殺,其實,他知道金月兒不是這群人的對手,其實,他應該要想到金月兒會為了他這樣的啊……隻是,如今現實就擺在眼前,再多的其實又有何用。


    現實就是,他沒有放棄用十餘株凝元草換來的突破機會,而金月兒為了護他也成了如今這血人模樣。


    陳青牛猛然抬頭,望向眼前幾人以及那一個個四下而來立於幾人身後的那些人,此刻的他,早已是睚眥欲裂,一身殺氣猶若實質,體內元氣亂串,在其周旁引起陣陣狂風。如同一頭野獸般,他漠然開口:“今日,你們都要死!”


    “死?”


    就在一些人已然被陳青牛體內躁動元氣引起的異變嚇得心生懼意時,王破山反而猛然往前一步,大笑道:“王某行走江湖數十載,還從未有人敢在王某麵前說這個字。哪怕你是先天高手又如何,內力總有盡時,而我們數百人,又……”


    隻是,話到一半,那個前一刻還站著王破山的地方便已經換了一個人,陳青牛抱著金月兒漠然而立,而前者,早已經被其蠻橫至極一腳踢飛,在半空中炸裂開來。


    “這……”


    在場眾人,無一不是倒吸了一口涼氣,隻覺得頭皮發麻,毛骨悚然。如此速度,如此力量,如此恐怖,隻是隨意一腳便踢死一個一流高手,這少年真的隻是先天高手?


    若說前一刻這些人還心存僥幸,那麽此時此刻,本就已然生了逃命之心的他們,此刻哪裏還敢久留,紛紛如鼠般四散散開,各自逃命。


    望著那群前一刻還仗著人多勢眾敢拿刀對著他,如今已然成了過街老鼠般的亡命之徒,陳青牛望著懷中的金月兒,忽然笑了。


    隻是這笑容越看越是苦澀,越看越是心酸,越看,便是越是悲涼。


    “金姑娘,陳某知你不能看到,但陳某還是還想說,請你看好,這些傷害過你的人,今夜,他們都會死。”


    言罷,陳青牛體外浮現出一頭巨狼虛影,那巨狼化身為一道白色閃電般,猛然炸裂而去。


    “你……”


    安慶江湖,堂堂一幫之主徐三爺,隻說出了一個字,便已然被撕裂成了數塊,而他的一眾手下更是可憐,連殺他們的究竟是什麽東西都未看清,便成為了一癱肉泥。


    一條巷子,到處是碎肉和殘肢,鮮血染紅了周圍的一切,夜幕森森,如同人間煉獄。


    但,如此景象顯然並不止一處,整個安慶縣城,在這夜深之時,一條又一條巷子中傳出陣陣絕望至極的慘叫聲與求饒聲,一個又一個所謂的江湖中人,在這些聲音中,化為了碎片。


    他們的血肉到處都是,他們的內髒灑落各地,猶如遭遇了獸群一般,沒有一個人屍體完整。


    時至此刻,再也沒有人相信那個名叫陳青牛的少年是什麽先天高手了,隻是,他們不相信了又能如何,他們都已經死了。


    許久之後,陳青牛再次迴到了客棧外麵,他收了神通,望著一條條以客棧為中心延伸出去的巷子,此刻到處布滿了殘破的屍體,每一道牆壁每一塊青石都已然被鮮血染紅,陳青牛再次笑了。


    他低下頭,輕聲問到:“金姑娘,你看見了嗎?”


    在北氓山中,陳青牛已然知曉金月兒不喜歡如此血腥,其實,他又何嚐喜歡呢?在劉府中他可以放過那些在小山溝出手的幫兇沒有一一追究隻取了劉有財的人頭,但如今在這裏,他不行,哪怕是行,他也並不能辦到。因為,此時此刻,他依舊還是很想殺人,哪怕,他知道這樣做了會有很大的後果,可能會引起一些修行者的注意,可能會驚動大玄王朝中一些隱藏在世俗中的強者出手,可是,那又如何呢?


    她金月兒可以不顧生死護他陳青牛,他陳青牛身為男兒,就理應心懷仁慈,就理應去和這些江湖人講道理,然後饒了他們?


    不行的,他陳青牛做不到,他是修行者,但他也是人,有血有肉,自然也有感情。


    天上的月亮是紅的,陳青牛的眼睛也是紅的,抬起頭,望著那無邊的血色,陳青牛終於明白夜說為何會說強者都不喜歡講道理了,因為此時此刻,他也有喜歡這種不講道理的方式了。


    隻是,哪怕他再不講道理,又能如何?感受著金月兒體內那絲微弱的生機依然在迅速流逝,不知不覺,一滴眼淚自陳青牛眼角落下,他很傷心,也很落寞,而更多的,還是心裏那一遍又一遍的為什麽,為什麽,他能眼看著懷中這個女人去受那一刀又一刀卻無動於衷,為什麽,他陳青牛也成為了江湖中人人詬病的那無情無義的修行者,又為什麽,他如今什麽也做不了。


    靜靜的,陳青牛就那麽抱著金月兒佇立在那片血腥煉獄的中央,他不在乎有沒有人看見,也不在乎他今夜的舉動會造成多大的影響和後果,其實,他在等待,等那些能殺他之人的到來,他相信,既然那些人能殺人,自然也就能救人。


    一刻,兩刻,半個時辰,他已然忘卻了時間。


    而他,什麽都沒有等來,唯一等到的,隻有懷中的金月兒徹底沒了唿吸,連那絲若有若無的生機,也已然淡到近若於無。


    種種迴憶襲來,從相識的那個夜晚,到北氓山中的相處,從拋開心扉互訴過往,但那個姑娘為他陳青牛牽腸掛肚哭紅了眼睛。


    其實,他們相識並不長啊,其實,他做這一切隻是為了自己的修行,和她金月兒沒有半點關心啊,可這個傻姑娘為什麽就這麽傻呢?他陳青牛是修行者啊,哪裏那麽容易死,可是,為什麽你就是這麽傻呢?


    “金姑娘,你,不要死好嗎?”


    低下頭,陳青牛帶著哭腔,猶是請求,卻更是哀求。


    “隻要你活過來,就算是要陳某上刀山下油鍋,陳某也在所不辭。”


    又一次,他近乎絕望般撕心裂肺,苦苦哀求。


    可是,在感受不到金月兒體內那絲生機的那一刻,陳青牛已然真正絕望了,穿越到此方世界,第一個願意為他陳青牛流眼淚,第一個願意為他陳青牛擋刀,第一個願意為他陳青牛去死的那個姑娘,真的就這麽死了。


    金月兒,已然再無半點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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