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


    孩子臉色蒼白的立在船頭。海風帶著一股不詳的,潮濕的怪味,腳下的海船載著他與他的朋友們,駛向那個幽深而神秘的孤島。


    這並不是個好主意。傑森心裏明白。他甚至都算不上是有主意,孩子非常清楚。


    這一切都要從他意識到——貝兒·弗萊迪已有幾日未曾露麵說起。


    或許有人會非常奇怪,畢竟熟悉他們的大人都很清楚,這對青少年幾乎算是形影不離。當然了,正義聯盟的許多英雄都對這種少年男女間的感情糾葛毫無興趣,但也有像是閃電俠巴裏·艾倫這樣的的"怪咖",會不顧蝙蝠俠的冷臉靠近對方,調笑著黑漆漆家的那個紅小子。


    膽敢打趣蝙蝠俠的人並不算多,即使是與貝兒有舊的超人過來八卦,布魯斯的迴覆也從未變過。他的口風可以很嚴,但這次卻並非那種你知我知的曖昧沉默。他總會給出簡短有力的答覆:沒有,不是,你想歪了,他們並非那種關係。


    是的,貝兒與傑森沒在交往。


    或許他們永遠都不會交往。


    即使他們形影不離,視對方為相當特殊的存在,他們也沒在交往;即使他們接過吻,且也曾為彼此擦去眼淚,他們也沒在交往;即使在某個難捱的冬夜,兩個負責守夜的半大孩子同披著一條披風,在某個反派軍/閥的地牢裏,兩個少年正義聯盟的小小成員還背靠背的睡在了一張床上,他們也沒在交往。


    布魯斯偶爾會失眠。


    考慮到他那極為短暫的睡眠時間,這其實非常要命。但他偶爾也會胡思亂想,畢竟,你看,蝙蝠俠也是人。


    在他意識到大兒子因他的本質——因為他是他——而離他而去時,他會閉上眼;


    當他想起小兒子那張掛著眼淚,憤怒又哀傷的稚嫩臉龐時,他又會睜開眼,驅散幕布一般清晰的黑暗。


    他會想起那個碧綠的女孩兒,她是最無辜的好獵手,最純真也最質樸的小"反派"。她從他手邊搶走了他的孩子,他卻沒有反抗,無話可說。


    "我願掏出心來向您保證。"那雙眼中同樣有淚。"我會保護他的。"


    ——即使他反覆強調,她也是重要的,或者說,每個人的生命都是重要的。她也還是固執的發出低語。她說他攥得死了,會攥疼他們的。


    布魯斯無言以對。


    他輕輕的鬆開指縫,任由那個女孩騙走了他的兒子。就像他說的那樣,她是個天生的好獵手,當貝兒撒謊時,或許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在說真話。


    她或許是個沒有心的怪物。喪鍾一邊丟出手/雷,一邊狂妄的對他做出這等結論。蝙蝠俠聽了他的話,即憤怒,又悲傷。


    她不是。


    他曾在那場鬧劇後,在少年正義聯盟的基地裏,與和他的兒子兩兩對視。他們的關係並沒那些孩子們想的那樣緊張,事實上,布魯斯甚至覺得傑森已經不生氣了。


    他太了解那雙透徹的藍眼睛了,他太過了解那個孩子。當jay望向他時,當那雙眼中出現了孩子過去從不曾有的情緒時——布魯斯就猜到了。


    傑森早就知道了。


    而此時此刻,哥譚黑漆漆的守護者走向船頭處的那個孩子。在冰冷的夜風中,他們一起望向隱約冒出了個頭的萊克茜斯島。父親將手搭到了孩子的肩上,蝙蝠俠對紅頭罩說:


    "我們會找到她。"


    這不是一句承諾。這也不是一句安慰。這就隻是一句陳述,以此指向一個必然將會發生的事實。


    孩子沒有迴頭望他。但也給出了自己的迴應。


    傑森說:我知道。


    她又在騙人。


    有人在往團隊裏插釘子。一開始他們以為那個叛徒是紅龍捲風——沒人覺得他真是個壞人…或壞機器人。但你看,懂得都懂,他可能是個不錯的英雄和保姆,但他畢竟是個機器人,總有被人黑入係統,篡改意誌的可能。


    結果並不是。


    卡爾德拉姆曾主動找他聊了聊貝兒的小問題。理性來講,傑森應當感謝他對自己的信任。畢竟海少俠有問題也直接找到了他,而不是真去試探貝兒,或幹脆向上舉報。


    傑森盡可能冷靜的迴答了卡爾德的質疑,這段對話無傷他們間的友誼,但無疑對這段時間內的隊內氣氛產生了影響。諷刺點說,傑森也並非不明白為何卡爾德先盯上了貝兒,海少俠是個細心的人,而貝兒?


    貝兒可太神秘了。


    ——她甚至還用著那張令他倍感陌生的假臉,即使這樣都被數個反派認了出來。有人會跳著腳大叫"弗萊迪!!你這叛徒!!"天知道她背叛了什麽。


    她根本不懂掩飾。 哦,或者說,她根本就沒打算掩飾。


    她總是心不在焉的。總是迷迷糊糊,猶猶豫豫。在迎擊敵人時,她似乎總在劃水,而等到他們臨近翻車,她就又突然露出了那雙幽紅的眼睛,柔聲細氣的控製著那些對他們而言或許有點超綱的敵人以頭撞牆。


    她,可疑,爆了。


    這讓傑森非常無奈。就好像偷偷飼養了一隻帶著尖牙利爪,卻又擺出一副軟萌姿態的小小動物。他似乎總要和誰解釋:放寬心,她能控製好自己。


    大家也很喜歡她。


    但就像他一樣。越是喜歡她,越是靠近她,越是了解她……


    就越容易觸摸到那團熊熊燃燒著的,冰冷冷的幽綠色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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