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這兩封信不像出自一人之手。畢竟一個人書寫時可以刻意改變風格,如下筆輕重、運筆快慢、收筆力道等習慣卻由一個人的性格決定,難以改變。這些小細節也是官府通常用來辨別字跡的重要線索。


    也就是說昨晚救她和救父帥等人的不是同一個人?!


    亦或是根本就是一個人,但是對方不願暴露身份,才在第二次寫藥方的時候找了他人代筆?


    而這個所謂高人極有可能和盛家人有十分深厚的交情!


    難不成這位高人便是最近許多小道消息透露的,協助盛逸臣擾亂京城的那位?!


    王思柔突然想起王家暗衛最近探查到的一些消息。瞳孔驟然放大,感覺好似在無限靠近某個真相。卻隨即打住了自己想要深究下去的衝動。


    罷了,那位高人多次幫助他們時都未直接出手,可見對方並不願意暴露身份。她若硬要探究下去,反倒逾矩了。


    既然還不知那位恩人身份,便暫且將此事放下。這次王家遭受劫難,盛家眾人卻是實打實的幫助了她們許多次。她找不到那位高人,先努力報答盛家人便得了。


    王思柔小心翼翼的將幾張藥方揣進懷裏,朝一旁揮了揮手。“時辰不早了,我們也迴去吧。”


    “大……大小姐,王府暫未清理幹淨,不如先去別鄴小住?”


    夜昭語氣再次染上不安。不單為了王府如今的敗落,更為了大小姐以後的生活。


    這世道女子生活本就不易,這些年仙緣教十二花宮又四處宣傳各種對女子極其苛刻的條例。


    女子喪夫後若能終其後半生保守貞潔,日日為夫君亡靈祈福,便能被仙緣教贈予貞節牌坊。


    此風一起,許多大家族裏但凡有男子過世,其妻便會被家中長輩逼著或閉居冷院,或削發為尼,以博得貞烈美名。


    如今仙緣教醜聞接連曝出,在民間積攢已久的對女子的偏見卻難以一朝根除。可想而知,若大小姐往後獨自拉扯孩子長大,該有多少人在背後指責唾棄。


    卻不曾想,王思柔還是副神情淡淡的模樣,聽了他的話不過冷哼一聲:


    “迴王府?老婆都死絕了,哪裏還有什麽王府?”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這世道向來由男子說了算。他們為了自身利益,不但設定了許多規矩來約束女子,還慣喜歡對女性指指點點。”


    “說什麽女子無才便是德。不隨意拋頭露麵,常年在家侍候夫君公婆的才算女德典範。女子一言一行必須優雅端莊,笑不能露齒,走路也隻能邁小碎步……如此多要求不過為了更好的掌控女子罷了。”


    “縱觀曆史,曆代開國英雄皆為男子,就連驚才絕豔的蕭乾開國皇後也在後人傳述裏多次淪為其夫君的陪襯,到了要滅國時便全成了妖妃禍國、擾亂朝綱?若那些男子真的天生便比女子厲害,又怎能讓弱小女子亂了朝綱去?!”


    不用細想王思柔便能猜到,哪怕昨日她在盛家人的幫助下費盡心思保下黃沙堡。那些酸儒今後提到自己時,不會記得她為此做了多少努力。


    隻會先指責她一來沒能提前歸勸夫君,二來竟妄圖越過夫君這重天去,當眾斥責夫君不說,身為人婦還不避男女之嫌,擅自踏足軍營重地。哪怕救國有功,也不可否認其私德之敗壞雲雲……


    至於她還未出生的孩子……


    其父乃叛國賊子,其母乃無道德之婦人。從出他生起,恐怕便會伴隨著捕風捉影的閑言碎語。


    瞧這世道多可笑啊!一個人不管做什麽事,都能讓人找到錯處!


    她原先為了討康王歡心,認真學習閨秀禮儀。卻總能聽到他人在背後議論,自己是從小在軍營裏長大的野丫頭,學了也白搭。


    為了讓自己瞧著正常點,她每次出行宴飲都隻穿高領衣裳或用麵紗遮掩,卻還是能看到他人藏在眼底的譏誚神色……


    好好好!既然無論如何討好都沒用,那從今往後她便換一個方式。


    親自教會他們,什麽叫做誰的拳頭硬,誰說了算!


    王思柔眼眸驟然亮起,宛如黑暗中的星辰那般耀眼。冷笑道:


    “所以啊……一味逢迎他人喜好,隻會讓他們覺得我好拿捏,越發得寸進尺。倒不如去做那真正掌握權力的人,這世間的規矩於我不利,於萬千女子不利。那我便努力,改了這規矩!”


    說到這,王思柔驀地便想起了盛家小奶娃純真無比的眼神。


    不得不說,小奶娃單純的善意果然能治愈一切。一想到她昨晚開導自己的話,王思柔竟莫名生出許多底氣來。


    “如今兄長身亡,父親病重,西北局勢不穩。偌大一個王家,隻剩老弱婦孺,連個像樣的主事人都沒有。我偏要振作起來,將王家變得更強大。”


    “讓父親老有所依,讓寶兒生下來便有強大的倚仗。哪怕有人再敢亂嚼舌根,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迴吧,府上還有許多事務未處理。還是莫在此處逗留太久為好。” 王思柔揮了揮衣袖,便大步朝城樓下走去。


    午後陽光正盛。金燦燦的光輝傾灑而下,將她臉上胎記也映得熠熠生輝。


    可不正像那位盛家小姐說的一樣,宛如一隻浴火重生的鳳凰?!


    夜昭一直陪著大小姐長大,見證了她幼時鋒芒乍現,卻又被迫掩藏鋒芒。再到如今破繭重生,展翅飛向更廣闊的天地。一時竟心中五味雜陳,眼眶湧出些淚來。


    世人當真可笑啊,僅憑一些表麵缺陷便能從此看輕一個人。


    目光之短淺,還不如人家一個三歲小娃娃!


    ……


    在王思柔大刀闊斧整頓西北的時候,盛家眾人已經快馬加鞭的往東北方向疾馳了六百餘裏地。眼見著再往前行五百餘裏地,便到了幅員遼闊的雪嶺盆地。


    陰沉了許久的天氣驟然放晴,一連出現好幾天大太陽。


    街道上積雪逐漸消融,許多懷疑今年天氣有異的百姓也逐漸放鬆下來。都道前段時間的大雪不過是因為老天震怒,如今氣候又恢複正軌了。


    盛南希卻知道,這幾天的迴暖不過是本輪極寒天氣的迴光返照罷了。


    再過十天,真正的極寒天氣便會降臨。


    南齊境內會一連下一個多月的大暴雪,許多地方的房屋、道路、田埂全都會被埋在深達數尺的白雪之下。


    所有地方都像被冰雪按下了暫停鍵,直到兩個月後天氣才會逐漸迴暖。


    百姓們好不容易盼到了春天,卻因為極寒天氣的影響,導致農作物大量減產,牛馬羊等牲口大量死亡,引發了之後一連串的饑荒和瘟疫。


    據三年後的官方數據統計,除了一些氣候特殊的地區外,南齊境內民生凋敝,死亡人數接近災害前一半不止!


    所以他們必須趕緊加快速度,盡早找到傳說中位於雪嶺盆地深處的‘桃花源’了。


    不過從在前麵探路的林少煊父子傳迴來的消息來看,事情卻並沒有她想象中那麽順利。


    林家父子不像他們接連繞了好幾次路,抄小道直接在幾日前抵達了雪嶺盆地深處的惡龍沼澤附近。按小說描寫,跨過綿延百裏的惡龍沼澤後便能抵達所謂的桃花源了。


    奇怪的卻是,他們一隊人馬才靠近惡龍沼澤周圍五十餘裏地,便像遇到了鬼打牆似的。不管怎麽走都隻能迴到原地,不能再往前行進半分。


    眾人在附近繞了幾圈都沒摸到頭緒,直到昨晚才傳迴信來,說找到了點進去的門路。


    更詭異的是,何懷遠先前明明成功派了好幾批人進入桃花源。據三哥他們最新截獲的情報來看,那些曾進去過的人出來後卻全都暴斃而亡。


    現在就連何懷遠的人也找不到具體入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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