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雨勢終於弱了些許,不過天依舊陰沉沉的,沒有要停的意思。


    宋氿慢慢悠悠的吃了飯,自個兒躺在椅子上休憩,閑散的模樣看得晚歌都有些焦急,接連問了幾次他還不去嗎?


    每次宋氿都說不慌,再等等。等到休息了小半個時辰,這才睜眼伸了個懶腰說自己該出門兒去了。


    “怕宋叔都等著急了。”晚歌幫著人把鬥笠,蓑衣穿戴好。隨後取了一袋銀子交給宋氿,要是成了就當場交下訂金,免得夜長夢多。


    “好飯不怕晚,等一會兒也少不了塊肉。”宋氿理了理鬥笠,將錢袋子揣著懷裏:“我走了。”


    “嗯!”晚歌點點頭,囑咐人路上慢點兒。


    “有沒有什麽想吃的,我給你帶迴來。”宋氿抬手摸了摸晚歌的腦袋,他極喜歡這麽做。每每都覺得這時候的晚歌乖巧得不行,倍討人喜歡的。


    晚歌本來想說沒什麽的,隻是忽的對上宋氿眼睛,舌頭一打結囫圇的說了句自己想吃米糕。


    不過說完又覺得好笑,下午時候,天還下著雨怕是鎮上賣米糕的人都沒去擺攤兒。


    “要是沒有就算了,也不是非吃不可。”


    宋氿倒是沒說什麽,隻道辦完正事兒他去看看。鎮子那麽大,總歸有人賣的。


    “我走了。”


    “好。”


    宋氿挽起褲腿,赤腳踏進雨裏。晚歌站在屋簷下目送人離去,直到其背影慢慢縮小成一個小黑點消失在拐角處,徹底看不見方才收迴目光迴屋去了。


    “老頭子,你說他們是不是不來了。”宋阿婆焦急的在店門口走過來,走過去,時不時的往外頭望一望。


    之前還坐得住,甚至還想著要是人來了該如何與其商談,多爭取些。


    隻是隨著時間一點點兒過去,眼看著半下午都要沒了,還沒見宋氿來,宋阿婆就有些不安了起來。


    “你倒是先坐下,走得我頭都暈了。人不來,你急也沒用。”宋叔看上去還算淡定,但其心裏也不見得比宋阿婆平靜多少,隻是不曾露在臉上而已。


    “你說得倒是輕巧,迴頭人買別家鋪子去了,我看你這老鋪誰人要。”宋阿婆迴頭對著宋叔就是一頓嗆。


    隻是嗆聲完,人還是乖乖進屋坐下。


    其實本來她們也不該這麽著急,至少還能再穩幾日。隻是沒想到今早突然收到兒子托人捎來的口信,說小孫子不小心落水,如今昏迷不醒的,讓他們趕緊的過去。


    事情來龍去脈如何兩個老人也不曉得,心裏焦急得不行。偏偏鋪子還沒盤出去,一時走不得,這才不得不讓人給宋氿捎口信。


    隻怕這次被壓價,也隻能認了。


    想起來,宋叔忍不住歎了口氣,聽著沉重不已。


    就在他們以為宋氿今天不會來時,人卻出現在了門口。


    “宋叔不好意思,先前有事兒耽擱了,來晚了。”宋氿取下鬥笠擱在門口,大步走進來。


    “不急不急。”見到人那刻,宋叔心頭一直懸著的大石落了一半,轉頭讓宋阿婆給人倒杯熱茶來。


    鋪子外的雨還接連下著,這讓街上本就來往不多的行人,變得更少了些,顯得格外的寂靜清幽,隻聽得見那雨淅淅瀝瀝落下的聲音。


    屋內宋叔和宋氿相對而坐,而宋阿婆則坐在店門旁,腿上放著篩子捆幹菜。


    誰都忍著沒吭聲,皆想著對方先開口,免得落了下乘。一時屋裏靜靜悄悄的,顯得氣氛有些尷尬怪異。


    兩個人都不說話悶著,旁邊的宋阿婆捆著幹菜,心裏焦急得不行。


    到最後還是宋叔先咳了兩聲說道:“人老了,比不過現在的年輕人了。這樣,我老頭子也不拐彎抹角了,八十兩這鋪子確實是賣不出手。鋪子裏除了些個人的東西,其他的鍋碗瓢盆什麽的,我們都不帶走。你看看,最多你能夠加到多少。”


    說起這些話宋叔心裏也是有些心酸,住了十來年的老鋪,可以說這兒就是他們的家,現在不得不賣了心裏那不舍的滋味兒可想而知。


    宋氿沒急著迴價,而是提出想在看看後頭的院子。


    “行,看吧!”宋叔起了身帶著宋氿去了後頭的院子。宋阿婆轉過頭伸著脖子望了望,有些坐不住,不過最後到底還是沒跟去。


    後頭的院子不大,隻兩間屋子和一個小小的院落。院子裏種了不少的小菜,鬱鬱蔥蔥的雖略顯擁擠,卻初初充滿了樸實的氣息。


    可以看出,兩口子都是勤快的老實人。


    兩間屋子,小的那間是灶房,稍大點兒的是平日的起居室沒有堂屋。宋叔兩口子吃飯什麽的,便是在灶房那張小桌子上。


    “地方不大,兩個人卻也夠了。”宋叔看著有些年生卻被老伴兒收拾得僅僅有條的灶房,臉上神色鬆緩帶著些淺笑。


    宋氿點點頭,對院子很滿意。


    “宋叔,這樣。你我都爽快些,我再加十兩銀子,九十兩銀子盤下。”宋氿直接亮出了自己的底線。


    頓了頓,宋氿又道:“這是我現在能出的最高價了。”


    其實他本可以慢慢的一點點殺價加價,宋叔現在急著賣出去,拉拉扯扯一番興許會比之前預想的要便宜些。


    隻是他轉悠了這麽一圈兒,最終打消了念頭。


    宋叔聽了背著手:“其實要之前我肯定是不會答應的,哪怕我這鋪子位置偏頗了點,卻也遠不是這個價錢能夠買下的。”


    並且宋叔也打聽過,宋氿原來是在才是擺攤賣豬肉,鹵肉的,隻是近來天熱才歇了。


    大鋪子對於宋氿他們來說貴,且浪費十分的不劃算。而宋叔的鋪子對其他人來說可能是小了些,偏僻了些,但對於宋氿來說卻是正好合適。


    若非孫子出了事兒,急了,不然他怎麽也得跟宋氿耗耗。


    最後,宋叔還是點頭同意了,以九十兩的價格將鋪子轉賣給了宋氿。點頭應下的那一刻,老人本就彎曲的背脊似乎又被什麽無形的東西給壓彎了些,顯得越發的佝僂。


    宋叔有一個要求,要宋氿盡快將現銀準備好,他不接受拖欠什麽的。


    宋氿也不是拖拉的人,當場付了二十兩的銀子當做訂金,表示今兒身上隻揣了這麽多。剩下的幾十兩銀子,明兒一早他給送過來。


    生意談妥了,宋氿也不多留了。宋叔將人送出店門,臨走時說自己今天會將東西盡快收拾好,明兒房契一並移交。


    將人送走,宋叔這才迴身進店。


    “老頭子,妥了?”宋阿婆放下幹菜,急忙問道。


    宋叔點點頭,告訴宋阿婆九十兩將店鋪盤了出去。


    宋阿婆歎口氣:“有些少。”


    話雖是這麽說,但心裏也清楚能到九十兩,就現在的情況來說也是不錯了。至少換了旁人,肯定會繼續壓價,甚至九十兩也沒有。


    “也是沒辦法。小孫兒到現在都沒醒天天靠藥吊著,後頭還不曉得要花多少。兒子也沒多少存銀的,咱們老兩口不想想辦法,怎行。”


    宋叔看了看住了十來年的鋪子:“老婆子關門吧。咱該收拾收拾東西,等到明兒將剩下的銀子送來,就將店交給人家然後離開了。”


    說到離開,兩人不免都心生不舍。


    這兒啊,就像是他們老家,是他們的根。突然的就要離開,甚至再也不迴來了,那難割舍的情緒就像是外頭的天兒一樣陰雨沉沉的。


    宋阿婆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裏的淚花:“好,我這就關門收拾東西。”


    伴隨著沉悶的咯吱聲木門被宋阿婆關上,同時關上的還是十年宋記老鋪。


    與兩口子的沉重相比宋氿就顯得輕鬆多了。


    人戴著鬥笠在鎮上逛了一圈兒,才終於找到了家賣米糕的。去得時候人都已經準備收攤兒了,再晚會兒就真的是買不到了。


    提著好不容易買到的米糕,宋氿是一點也不耽擱,匆匆忙忙的往迴趕路。來時多從容,迴去便有多著急。


    這會兒的天已經開始有些暗沉了,下午本來稍弱的雨勢也慢慢的大了起來。漸起的風吹得雨飄飄搖搖的,直往身上來。既是戴著鬥笠,穿著蓑衣,露出的部分還是不可避免的打濕了。


    桌上油燈昏黃,屋外的風不時吹進來,惹得燈火閃閃爍爍,忽明忽暗的。燈下,晚歌拿著針線正低頭靜靜的繡著鞋墊。


    嘎吱一聲,院門被人推開。裏頭的人聽見響動,趕緊抬頭望去。隻見夜色中一魁梧身影往這邊走來,漸漸地露出那張不苟言笑熟悉的臉。


    “我迴來了。”宋氿踏上簷坎,將鬥笠蓑衣取下,晾在屋簷下的涼杆上。


    晚歌將鞋子放進籃子裏,趕緊去給人讓他去裏屋把身上的濕衣服給換了。


    濕噠噠的衣服貼著身體,黏黏糊糊的很是不舒服。但宋氿並沒立刻去換下,反而伸手在懷兜裏掏了陶。


    “米糕。”掏出包得嚴實的米糕遞到晚歌手裏,大概是在懷裏揣得太久了,竟還帶著絲絲溫熱。


    “你……真買迴來了。”晚歌打開油紙,看著裏頭被護得好好的米糕,眼裏有什麽東西在閃爍,亮晶晶的。


    鎮上賣米糕的並不多,到下午還在賣的更是少之又少。晚歌幾乎可以想象宋氿為了買米糕,定是將鎮子都跑了遍才買到。


    “答應了你的。”宋氿揉了揉人腦袋:“我去換衣服了。”說完人轉身去了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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