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風後擺著張拔步床,床前掛杏色帳幔。


    裏頭沒有點燈,外頭的燭火隔著屏風掃進一些微光,輕柔籠上虞蘭時眉眼,眼瞼半合不合,洇著光。


    身上人跨騎在他腰胯上,將他壓坐在床邊踏腳,低頭親吻他。


    昏暗裏感官尤其逼仄,所觸所感全被身上人占據幹淨,顧不得門外風聲雨聲,是否有人窺伺。


    犬類秉性,主動靠近人時生怕不受喜愛,要迫著追著,不給一絲拒絕的餘地。而一旦確認自己被喜愛,便顯得乖巧。


    讓坐下就坐下,讓張嘴就張嘴。仰頸接她的唇,懷抱大敞,利齒也收起,任由她動作輾轉。咽不下喘息聲,動情得很。


    涼涼的指腹點過虞蘭時喉結,今安手指梳進他的發,按上他後頸,退開看他。


    擋著燈火的屏風上繡的是魚水圖,波紋影子遊曳在虞蘭時臉上。


    伸手去碰,魚水遊到她手上。


    虞蘭時與她對視,偏頭親她指尖。


    今安在背光處,目光從他頭頂掃到黑衣封起的鎖骨處,肆無忌憚,如同在打量名下私有的財產。


    簡練黑衣代替了拖遝大袖長袍,束著青年的窄腰長腿,頭髮大半還是濕的,些微蜷曲地披散下肩背。今安撩一撩他的頭髮,往下撫他肩膀衣料。


    「你穿這身迴去,同行的官員見到若是問起,該怎麽答?」


    「迷路了,夜遇大雨,幸好遇到好心人收留。」


    胡謅得一本正經,今安笑,「祭壇裏到處是守衛,到處是眼線,哪位是收留你的好心人?」


    虞蘭時也笑起來,握上她放在臉側的手。


    對視幾息,不知怎麽又吻到一起。


    雨水落窗落屋瓴,敲打聲循此往復,給人就此到天荒地老的錯覺。


    太多了。


    今安想著,伏在虞蘭時頸旁,嗅他身上摻了水汽的檀香,思緒四散。


    黑色真是不稱他,死氣沉沉,沒有那些艷麗顏色穿在他身上好看。找個日子,多弄些花裏胡哨的來給他試。


    尺外物什都是影影綽綽的灰暗輪廓,光投進這一小處,照見她殷紅唇角,在他低頭咫尺。


    虞蘭時碰上去,貼在今安唇麵呢喃,「不想迴去。」


    今安安撫地揉他耳根,「要迴去。若是他們問起旁的事,以虞卿的機敏,自有應對法子。」


    虞蘭時不言,閉眼悶進她髮鬢間。


    聽她緩聲說,「攝政王輦架需在祭壇停留三天。」


    「你也是嗎?」


    「是。」今安說,「若是虞卿表現上佳,本王或許會考慮多收留你一些時間。」


    不等虞蘭時再問,今安已經推他肩從懷裏離開,空落落的一片風卷過。


    她扶著屏風迴眸,「虞卿,走出這道門,你就隻是虞卿。」


    ——


    阿沅奉命送客。


    眼睜睜見著客人一步三迴頭。


    今安讓她闔門。


    阿沅狠心做了棒打鴛鴦的那根棒子,關門站在門後,「王爺,倒不如……」


    今安從摺子上看她,「倒不如什麽?」


    倒不如留下那個冒雨走的可憐人,偌大院裏又不缺這一張床,舉凡王都城裏有頭有臉的,哪一個不是三妻四妾,姬妾成群。何況她家王爺萬人之上,留個暖床的怎麽了,怎麽就留不得?


    阿沅咽著嗓子,什麽心裏話也沒說,「天晚了,倒不如屬下給王爺拿些夜宵來。」


    飽暖淫.欲,總該有一項滿足。


    今安應好。


    桌上的蠟燭燒化半截,待處理的摺子山批閱過大半。今安看著潔白紙帛上抹下的硃砂痕,叫來阿沅,「這幾日你瞧瞧,城裏找些好的製衣坊。」


    「王爺要裁新衣?」


    「不要多問。」


    「……是。」


    虞蘭時到地方時雨已經停了,門前階下幾灘淺淺的水窪,倒著雨後稀疏的朗星。


    東廂窗戶吱呀一聲被人推開,盧洗睡意朦朧的聲音傳出,「可是蘭時兄迴來了?」


    虞蘭時停在半敞的西廂門中,向那頭應一聲。走去窗邊,出門忘記關窗,邊榻小桌被淋透,上頭幾本書籍也遭了殃。


    「可有把玉佩找迴了?」


    下袍束封空無一物,他把什麽都落在了那扇昏暗的屏風後。虞蘭時看見窗外遼遠的天雲,月影依稀,「找到了。」


    「那就行。蘭時兄不可太過醉心學術,整日丟三落四,可真讓人操心。早些安寢歇息……」


    東廂窗合上,說話聲漸小,四周恢復靜謐,夢鄉人自去夢鄉。


    虞蘭時聽了半宿簷下雨聲。


    第126章 扶桑花(一)


    長風掃地,昨夜涉足過的流水落花了無痕跡。


    第一天王侯輦架並百官一同到達祭壇,第二日,來的是各州番王。


    稟祿在前門迎接,一一登記在冊。


    祭壇腳下建起長階,仿造山型構造,四周密林叢叢,站在中腰階上,可將方圓半裏一覽無餘。日頭剛過天中,遠遠見著又一隊人馬來到,稟祿斥人上去查看兵器,盡數繳收。


    按照順序,這個時辰來到的是連州藩王。


    馬車四個頂角掛穗,搖搖晃晃,簾一打,裏頭走下來一個年輕男子,雪白的一身大袖袍,袖尾滾著綠竹葉繡。走動時風掀袍袖,他舉目打量四周,目光一轉越過林立的禁衛軍,漆黑的瞳望定稟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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