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被鎖著就難受,要是再生了重病,就算烏夜國人不折磨他,他自己也受不住。


    賀裕身子緊緊地蜷縮在一起,透著窄小的門窗縫隙,望著天上的月亮。


    兒時不懂那句「千裏共嬋娟」,現在倒是覺出幾分滋味。


    不知道皇兄是否已經知曉自己被人劫走的事情,不知道京城那些人又在想什麽壞點子暗算他皇兄。


    他翻了個身,漸漸地睡過去了。


    「母後……」


    夢中,他喃喃道。


    「兒臣想你……」


    他滿臉通紅,燒得有些虛脫,嘴唇邊上起了一層薄皮。


    恍惚間,他覺得自己的身子一空,整個人被抱了起來。


    「把大巫叫過來。」


    啊,好像是在哪裏聽過的聲音。


    又熟悉,又討厭。


    第12章 投鼠忌器


    嗓子幹得快要冒煙,賀裕翻了個身,嘴裏呢喃了幾句。


    他緩緩地睜開眼睛,和下麵的一個女奴對視上了。


    「你……咳咳咳。」


    聲音啞得不像話。


    那女奴有些惶恐地走開了,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從遠處的案上給他倒了一杯熱水。


    她捧著水杯走了迴來,雙手恭敬地舉起水杯,遞給賀裕。


    賀裕不敢動,也不敢喝。


    「你是誰?」


    他蒼白著臉,雙手挪動著,腳上的鐐銬「叮叮叮」地響。


    女奴聽不懂他在說什麽,手中比劃了半天,臉都憋得通紅。


    賀裕從她的手語中大概明白過來,這人是那位大殿下派來照顧自己的。


    不過……為什麽要照顧自己?


    他感覺自己身上虛得很,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我這是病了嗎?」他自言自語道,然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嘶」了一聲,「好像有點發熱。」


    他沒想錯吧,那位大殿下竟然派人照顧自己,還給自己看病?


    看著周遭的房飾,雖然還是花裏胡哨的各種寶石珠翠,但是很顯然,這個地方和昨天那間寢殿不一樣。


    「你們大殿下在哪兒,這是哪兒?」賀裕有些頭疼道,「有沒有會說中原話的人,你們講話我聽不懂。」


    說罷,他又覺得自己有點蠢。


    說了那麽多,對方還不是一個字也聽不懂,簡直多此一舉。


    就在兩個人麵麵相覷的時候,殿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女奴眼睛一亮,像是看見了救星,彎腰行禮,右手置於胸前:「大巫。」


    來人裹著一身黑袍,戴著頭巾,隻露出了清俊的臉。


    那大概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比起一般的西域人長相清秀一些。


    「人還好嗎?」他的聲音沉穩有力。


    賀裕打量了一番,估摸著這人應該是一個厲害角色。


    「剛剛醒過來,」女奴迴稟道,「他不懂奴的話,奴也聽不懂他在講什麽。」


    「嗯。」那男人道,「你下去吧。」


    「是。」


    賀裕聽著這一番交談,心中有些躁鬱,這些西域人說的話晦澀難懂,猜都猜不出來對方在講什麽。


    女奴離開了這間寢殿。


    賀裕艱難地坐了起來,口中幹啞:「你又是誰?」


    「我是烏夜國的大巫師。」那人用板正的齊國話道,「你的病是我看的。你昨夜吹了涼風,有些傷風,需要靜養幾天。這幾天,你就待在這裏。我不能隨時過來,會有別的巫師來找看你。」


    巫師……是烏夜國的醫師嗎?


    聽說烏夜國醫術天下一絕,難道是這些巫師的功勞?


    賀裕錯愕道:「那些巫師會說齊國話嗎?」


    「不會。」大巫道,「這裏隻有個別巫師會說齊國話。」


    賀裕有些心焦道:「我不知道那些人在說些什麽。」


    「你不需要聽懂他們在說些什麽。」大巫道,「明日我會叫懂中原話的巫師教你一些簡單的烏夜國話。」


    說罷,似乎想起了什麽合適的人,目光閃爍了一下。


    賀裕一噎,他還要專門學習烏夜國人怎麽講話?


    他要在這個地方待多久?


    「你能不能讓你們大殿下過來,」賀裕道,「我要贖身。」


    聽到最後這兩個字,大巫麵部表情滯了一下,忽地笑出聲來:「大殿下不會同意的。」


    「我很貴的。」賀裕口不擇言,「你知不知道我是什麽身份,我是齊國的瑾王,我皇兄一定會把我贖迴去的!隻要你們開口。」


    「我們不殺你已經是仁至義盡。」大巫那張清俊的臉上扯出一個諷刺的笑意,「還請這位……齊國的瑾王殿下,老實一些。我們西域是蠻荒之地,若是我們發現你生出了什麽不該有的心思,恐怕你要吃一些苦頭了。」


    賀裕心裏一涼。


    「大殿下晚些會來看望你。」大巫道,「若是你能說動大殿下,大可以嚐試一番。」


    他走上前來,給賀裕把脈,靜默幾息功夫後,道:「晚上的藥侍女已經在熬製了,到時候會送過來的。」


    賀裕見狀,也不在說些什麽,閉上眼睛歇息了。


    大概過了兩三個時辰,日頭落下了,又到了夜間。寢殿的涼風吹得他腦子疼,還好身上的被子比昨日厚實了許多,不至於冷得打哆嗦。


    侍女來餵藥,動作粗魯得很,沒有一點耐心,掐著他的下巴,就差直接把滾燙的藥汁一股腦倒進他的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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