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腕被一條鐵鏈綁著,腳踝處已經被磨破了,若是掙紮,便會越來越緊。


    「砰」的一聲,那道沉重的漆金木門被打開了。


    賀裕微微闔眼,他長久被關在暗處,一時之間有些接受不了刺眼的強光。咚。咚。咚。


    木屐踩在花磚上的聲音。


    那人的身上帶著一股熟悉的異香,走路的時候陣陣銀鈴搖晃,微微蜷曲的捲髮在光影中輕曳。


    那雙藍綠色的眸子閃爍著異光,幽深、狠戾。


    「瑾王殿下。」他的語氣中帶著一股擠兌的味道,「好久不見。」


    賀裕艱難地翻了個身,卻意外扯動了腳上的鎖鏈,他「啊」地抽痛一聲,感覺腳腕上的皮膚迅速發熱,額間冒出冷汗。


    這條鐵索絕對不對勁。


    「亂動什麽。」古蘭時冷哼了一聲,居高臨下地站在他麵前,「這是烏夜王室專門整治不聽話的奴僕用的鏈子,越掙紮,受的傷越重。」奴僕……


    賀裕癱倒在毯子上,艱難地抬頭看他。


    這是那個劍奴,也是高高在上的烏夜國大殿下,未來的國王。


    他喉結滾動,問道:「你到底是誰?」


    「你不配知道孤的名字。」古蘭時慢慢地蹲了下來,執起他的下巴:「孤很好奇,你那個皇兄怎麽捨得把你放到這種地方來?」


    別說他了,賀裕自己也很好奇。


    要是他皇兄留著他在京城,至於出那麽多爛事嗎?


    不過……他大概是迴不去了。


    賀裕心中發寒,麵前這個人,一副想要把自己扒皮抽筋的模樣,早知道就死在鬥獸場了,至少那些惡狼還能給自己一個痛快。


    「通敵賣國……」古蘭時喉腔裏溢出一道諷刺的笑聲,「你一個錦衣玉食的廢物王爺,又不想謀權篡位,隻想著混吃等死,為什麽要勾結外敵?京城那些人想要除掉你,也不找個靠譜的藉口。」


    賀裕眉頭緊皺,眼睛也閉著。


    沒想到他竟然在他鄉遇知音了。


    倏然間,古蘭時狠狠地將人的頭拍開,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聽說瑾王殿下是因為美色誤事啊。」他輕悠悠道。


    賀裕的臉被抵在地板上。


    他在想,若是對方實在想要折磨自己,自己這身板肯定受不住。


    實在不行,選個相對好受一點的死法自盡便是了。


    「孤還聽說,姦夫是孤。」古蘭時又道。


    賀裕被這話噎了一下,咳了好幾聲,臉都憋紅了:「那是有人誣陷!」


    「孤當然知道那是誣陷。」古蘭時挑眉道,「不過你這也算是壞了孤的名聲。」


    賀裕猛然間仰頭,瞪著他:「你的身份都是假的,誰知道那人是你?」古蘭時不語。


    見狀,賀裕抱著臨死也要噁心一下這小古板的想法,惡劣地笑出聲:「當然,大殿下可以跟全天下宣告,烏夜國的王儲和齊國的瑾王有染。」


    他突然抓住了古蘭時的手,不疾不徐地摸向自己的臉:「殿下將我帶迴來,卻不關進牢中,而是鎖在寢殿裏,殿下這是意欲何為啊?」


    和他比不要臉,簡直是小瞧了京城第一風流的名號。


    古蘭時跟被燙著了似的,將賀裕的手一下甩開,然後怒道:「你放肆!」


    因為力道太重,賀裕的手打在了自己的胸膛上,喉間溢出鹹腥。


    他痛苦地閉上眼睛,吞下了那口血,慢慢收起了玩笑的模樣。


    「……如今我落到你手中,是我倒黴,我認栽。你可以殺我,不過我皇兄絕對會為我報仇。」


    古蘭時冷眼瞧他,目光落在了他那張明淨如玉的小臉,目光滯了一瞬。


    「孤不殺你。」他說。


    賀裕喘著粗氣,諷刺道:「哦?殿下這是打算金屋藏嬌?」


    古蘭時額角青筋凸起:「聽你語氣,賀昭知道你是無辜的,還把你流放到西疆,必定有別的打算。你們齊國人生性狡詐,孤不得不防。」


    語畢,又道:「你這條賤命,孤先留著。」


    這對白聽起來怎麽那麽耳熟?


    隻不過說這些話的人身份已經互相顛倒了。


    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賀裕悶聲笑了一下。


    古蘭時蹙眉道:「別高興得太早,這裏是郾城,烏夜國的地盤。有孤在,你的日子不會好過。」


    聞言,賀裕輕哧一聲。


    他又不是嚇大的,他本來也沒過多久好日子,就被流放到西疆了。


    算了,死不成就行……


    他又翻了個身,重重地唿了一口氣:「那就多謝大殿下不殺之恩了。」


    古蘭時看到這樣的賀裕,心裏一時間五味雜陳。


    他本來應該立刻把人殺了,或者拉進牢獄中狠狠折磨一番,以報他在齊國受辱的仇。


    可是他現在成了王儲,不得不為烏夜國考慮。


    賀昭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瘋子,要是他知道自己的弟弟真的死在烏夜國,到時候又免不了一場惡戰。


    但是看到賀裕淪為階下囚還不忘記調戲自己,古蘭時還是恨得牙癢癢。……這人遲早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古蘭時麵色不善地離開了。


    西域的夜晚寒意重,下人隻給賀裕蓋了一條薄毯,他凍得瑟瑟發抖。


    連著打了幾個噴嚏之後,他覺得大事不妙,這樣下去隻怕是要傷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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