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右相知道兒子收賄、私扣貢品,站在禮部侍郎那個位置或多或少會貪點好處,隻要不太明目張膽,也不會有人特別去挑事。


    若非看了匣子內的證物,他還不曉得兒子這般喪心病狂,沒什麽本事還想拚從龍之功。


    「爹,你不能不管我,你隻有我一個嫡子,還要我給你送終。」蔣鎮守一急,連「送終」兩個字也不避諱了。


    聞言的蔣右相氣笑了。「我還有三個庶子,不缺你這個兒子。」


    他竟被自己的兒子威脅,豈不可笑。


    「爹……」他慌了,不顧背上撕裂開的傷,抱住父親的腿,眼中帶淚,苦苦哀求。


    看到地上盡是流出的血,虎毒不食子,很想將兒子活活打死的蔣右相還是心軟了。「現在隻剩下一個辦法了。」


    「什麽辦法?」知道還有轉圜餘地,蔣鎮守眼泛希冀。


    「負荊請罪。」


    「負荊請罪?」


    「你誠心前去向閑哥兒請求寬宥,以叔侄之情動之以情、虛心認錯,不得飛揚跋扈。」


    蔣鎮守一聽,臉都黑了,「我是叔叔,理應他來拜見我,豈有我上門道歉的道理。」


    他拉不下臉向小輩低頭,叔叔教訓侄子天經地義,何況也沒殺成,這點小事有必要放在心上嗎?


    「因為做錯事的人是你,而且他認不認你還是一迴事,你當街刺殺這事可大可小,京兆尹賣我的老臉才暫且壓下此事,你別以為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若你侄子真的把你告了,我最多保你不死,但少不得流放三千裏。」這還是輕的,重的斬首示眾,以儆效尤。


    「爹,你是丞相,那小子終究喊你一聲祖父,你和他說說,也許就算了。」他還真不信扳不倒一個孩子,才幾歲的黃口小兒豈會有足夠的謀略讓他陰溝裏翻船。


    要蔣鎮守說,最好的辦法還是殺人滅口,他要的是更高的權力,更多的利益,他要當本朝第一相,淩駕在皇甫世清之上。


    「執迷不悟。」蔣右相死心了,朽木不可雕也,傳承幾代的蔣家就要毀於他手中,他後悔莫及。


    「爹……」要是大皇子上位,蔣家還不是照樣風光無比?


    「要麽你讓位,讓閑哥兒成為下任家主,否則你做的事自己承擔。」他無能為力了。


    要不是傷得太重,蔣鎮守肯定跳起來朝老父咆哮。「我不讓!這是我應得的,你偏心,你從以前就偏心!」


    被兒子怨慰,覺得心累的蔣右相輕歎了一口氣。「既然我教不了你,那麽我自個兒請辭吧。」


    大皇子想要蔣家跳上他那條船,看中的不過是右相那位置,一旦他舍棄了,蔣家哪還有助力,他那傻兒子也不會遭人利用。


    蔣右相看得很開,都一把年紀了還有什麽舍不得,以前是為了兒孫鋪路,如今隻求能保住一個是一個,根苗還在就不怕沒長成參天大樹的一天。


    「什麽?」蔣鎮守大驚。


    「明兒上朝我就上書致仕,告老還鄉,把一幹兒孫都帶迴老家。」這麽一說,他的心情忽然輕鬆了許多。


    「不行,你不能致仕,你走了我怎麽辦?」蔣鎮守慌得麵無血色,連身上的傷也顧不得了,血滴一地。


    「該怎麽辦就怎麽辦,你都是當爹的人了,我還管你吃喝拉撒。」蔣右相這話說得很重,真要撒手不理。


    「你不能走,我就要有出息了,你得看著我,我並沒有比大哥差多少……」他比大哥強。


    蔣右相搖頭。「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不管做什麽事都要付出代價,可惜了鎮安那孩子,他死得太早了。」


    如果長子還在,情勢肯定大不同。


    一提到大哥蔣鎮安,心有不甘的蔣鎮守又被激起好勝心,他也就晚生幾年,哪裏不如人了。「爹,你不要逼我,真的不要逼我,我不會一直屈於人下,我一定要強過大哥……」


    「蔣右相真的致仕了?那皇甫世清不就一人坐大,你想對付他不就難度變高了?」無論接任右相的人選是誰,都比不上蔣家那樣勢力雄厚,因此必定是會讓皇甫世清趁機坐大。


    月光下,一對儷人坐在離地丈高的大樹上,遠眺東邊可以看見高聳的皇宮,近處燈火輝煌的照亮每一條廊道、曲橋,風一吹過,三潭映月的水麵輕輕的泛起漣漪。


    月,很圓,星星反而稀少了。


    抬頭往上看,星月爭輝,一瞬間劃過的流星閃亮了一下便消失在天際。


    原本以為會害怕的陸青瑄坐在高高的樹上,藕荷色裙襦下的小腳前後搖晃,因為一直被某人摟在懷中,所以她隻覺得有趣,反倒沒有想像中的懼意。


    「還不是時候。」蔣三閑將身上的披風拉高,蓋住懷裏的人兒,隻露出一張嬌美的臉,不讓她受寒。


    「還不到時候?」什麽意思?


    ……


    注:免費連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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