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大哥死了,蔣家再無能力超卓的繼承人,他終於被父親看見賦予重任,從禮部六品主事做起。


    人若嚐過權力的滋味,知道大權在握的感受,一旦擁有了就不會放手,既然是他的就不肯給人,他會用盡一切手段保住,誰敢來搶,他就讓誰後悔莫及。


    大哥死時父親讓他接迴長房遺眷,他是去了,但是沒露麵,故意使人送去書信一封,謝離月一向心高氣傲,從不向人低頭,看了信之後果真不再與蔣家人連係,獨自撫養幼子。


    當時他是想過斬草除根永絕後患,可是看到與大哥相似的麵容,他驀然想起兄弟間種種情誼,想起他曾經有多崇拜笑聲爽朗的大哥,因此他下不了手,轉身離開。


    後來謝離月也死了,他才又擔心正值少年的蔣三閑會上門認親,於是派人將他殺了,省得又旁生枝節。


    沒想到人還沒動手,便傳來蔣家失火的消息,得知火場內一片灰燼,什麽也沒留下,他以為小侄子葬身火場,怔了一下也就安心了,世上再無長房,唯他而已。


    「爹,你總是拿我跟大哥比,說我有他的一半你就放心了,可我不是他,不想一直在驚才絕豔的大哥底下掙紮,求一點點冒頭的機會,你們眼中隻有他……」而他被忽略了,沒人瞧見他也需要被認同,不是大哥的影子。


    即使事隔多年,他還是活在兄長的光芒之下,別人一瞧見他總會多添一句:你大哥可惜了,天妒英才。


    聽到次子壓抑在心的怨言,蔣右相沉默了,哽咽了許久才用沙啞的聲音說著。「因為我們最疼的人是你,想讓你一生無憂的做你想做的事,你大哥說了:讓弟弟去做遊俠,去關外養馬,到海上曆練,他坐不住的,隻適合往外跑……」


    「爹……」大哥他真的這麽說過?


    「也許是自知大限將至吧,他在死前一個月寫信給我了,說他仰無愧於天、俯不忤於人,更無愧於妻小,他唯一對不起的人是你,他食言了,沒法再護著你。」那時他心裏很不安,很想過去瞧瞧,可是他忙於國事,走不開。


    蔣鎮守雖有動容,但是他已被利益蒙蔽了雙眼,心頭除略有酸澀外並無悔意。「逝者已逝,多說無益,爹就隻剩下我一個嫡子了,你要大公無私將我送進大牢嗎?」


    「你……你當真沒有一絲後悔嗎?」他到底做錯了什麽,兩個兒子一死一作惡多端。


    「你是當朝丞相,還壓不下這件事?」找個竄逃在外的替死鬼就能結案。


    權力便是這般好用,叫人愛不釋手,隻要瞞住上位者,下麵鬧得再厲害也安然無事。


    厲王爺不也強搶民女,還打死人家一家人,結果那家的幼女滾釘床告禦狀,也不過賠了幾百兩銀子就銷案了。


    「你忘了還有皇甫世清。」他那雙鷹眸始終盯著蔣府。


    蔣鎮守一哼,趴在地上讓背後的傷不那麽難受。「許他一點好處不就得了,政局上不都如此,彼消我長,隻要爹在政事上多讓一些,他還不樂得收下,睜一眼閉一眼地放過。」


    聞言的蔣右相忽地放聲大笑,笑得淒涼,把老管家嚇得臉色發白,趕緊送上一杯溫茶。


    「孽障,你要不要把咱們蔣家送給皇甫家,你直接去做他家的家奴算了,你不如鎮安,差之甚遠,在你身上我看不到蔣家風骨。」


    蔣家完了,後繼無人!


    「爹想放棄我?」他目光一冷。


    「你先看看匣子最下層的紙,看完之後再給我迴覆。」如今已不是他救不救的問題了。


    很不解的蔣鎮守沒什麽耐性,他將紅木匣子倒扣,直接取最後幾張,他不認為口供有什麽不同,不都大同小異。


    隻是他隨意地瞟了一眼後,臉色立即變得凝重,慌亂且麵有懼色的捉起一疊一張張的翻看。


    最後,他已感覺不到痛了,而是全身虛汗直冒,手腳虛軟無力,像離水的魚唿吸急促。


    「這、這是……他怎麽辦到的,我明明藏得很隱密……」就連妻小都不曉得他做了什麽。


    「怕了?」他的孫子……很好,好到能讓蔣家一蹶不振,而他還不能出言指責一絲不好。


    沒將這足以讓他們抄家滅族的東西往上送已是看在鎮安的麵子上,若是心狠一點可是大功一件,連升三級也不意外。


    「殺了他!」一了百了。


    到了這節骨眼,蔣鎮守想的不是祈求原諒,將人接迴府認祖歸宗,而是打算先下手為強,人死了還如何告狀。


    「哼,你不如你兄長,連你侄子也不如,這會不是你想怎麽做,而是他肯不肯放過你,那孩子的城府深不可測,連我也看不透,你好自為之吧!」為相多年,他頭一次被難住。


    買官、賣官、收賄、私扣貢品,與大皇子勾結賣私鹽,還四下搜羅美女,或拐、或搶、或騙的送給敵國將領,好和大皇子連成一氣,造成邊關不穩的假象,更甚者給宮中嬪妃合歡散、福壽膏,讓她們以此迷惑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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