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她爹迴來了,她順口一問,兩鬢已斑白的爹親竟然紅了眼眶,悲傷而懷念的說著:「顧九娘是你娘,爹自幼定了親的青梅竹馬。」


    聞言,她震驚得不能動彈。


    錯了、都錯了,原來她喊的顧姨娘不應該是姨娘,而是爹的元配,隻是尚未拜堂便成為別的女人的夫君。


    那一段日子她渾渾噩噩的,不知道用什麽心態來接受這個事實,加上婚姻的不順遂,她有了厭世的念頭。


    也許是忽然覺得身邊最親的人都在騙她,沒一個可以信任,因此她對活下去感到懷疑,一個沒有孩子的女人,益發嚴厲的公婆,不足以依賴終身的丈夫,以及需索無度又落井下石的姊妹,她越來越痛苦,感覺生不如死。


    不過在她死後的那幾年,她以鬼魂的形態在人間遊蕩,很多以前她不明白的事一下子了然了,大姊令人作嘔的白蓮花嘴臉,三妹見不得人好、惡毒的心性,還有謝皎月做了嬢子還要牌坊的偽善。


    她的娘親是被人害死的,而兇手始終逍遙法外,背地裏嘲笑母女倆都傻,傻得猶不自知被玩弄在鼓掌之間。


    當鬼的她想報複,如同話本上的索命,可是她發現自己辦不到,即使少了身軀的她還是有著良善之心,她沒法置人於死地,為自己和娘親報仇。


    隻是她重生前的最後兩年,她恨著的幾個人都得到報應,謝皎月病魔纏身、麵容枯槁,被新納的姨娘折磨得死去活來,那名姨娘竟與顧九娘長得十分神似,對謝皎月的加害不遺餘力。


    一瞬間,她都要以為是她娘重新投胎,再世為人。


    大姊陸青黛被小妾毀容,主母之位也被取代,所生的一對兒女抱養在婆婆屋裏,始終與她不親,另一朵比她更會作的白蓮花成為她孩子的娘,她被關在小屋子裏不見天日。陸青瑾倒是好一點,腿斷了,成了殘疾,不過有一對孝順的雙生女,在她不快的破口大罵時還願意照顧她,幫她喂飯、擦身翻身,一人一頭用著竹椅抬她到外麵曬太陽。隻是等兩女都嫁了,她的下場又會是如何……


    陸青瑄沒再看下去,因為一股無形的力量將她往後拉,再有知覺時已經重生了。


    「我娘不是姨娘,她隻是被搶去丈夫的女人。」所以她堅持不喊姨娘,因為她娘才是最受委屈的那個人。


    麵色一柔的蔣三閑輕揉她頭頂。「即便如此,你還是得依照世俗的規矩走,在世人的認同下,謝皎月才是你的嫡母,畢竟你爹和你姨娘並未拜過天地,也沒拜祭過祖先。」


    名分取決於明媒正娶,一紙婚書做不得數,最多是陸父背信忘義,有了新人忘舊人,是名負心人。


    聞言的陸青瑄有些難過。「難道我娘的一生就這樣了嗎?為了我爹隻能屈居為妾。」


    看她麵有惆悵,他失笑地一彈她白玉耳垂。「也不盡然。」


    她驟然抬頭。「什麽意思?」


    他笑道:「嫁個好相公,日後官居高位,給你姨娘請個誥命,到時便能與你嫡母平起平坐,甚至她品級一高,謝皎月還得起身向她行禮,以前受的罪都能討得迴來。」


    「是你嗎?」陸青瑄兩眼發亮。


    「你說呢?」他但笑不語。


    「一定可以的,你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首輔大人,天下事不就你一句話。」她太興奮了,不曉得自己說了什麽。


    「首輔大人嗎?」目光一閃的蔣三閑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


    「是的,首輔大……呃!嗬嗬……我是說以三閑表哥的才智,要爬上高位並不難。」發覺說錯話的陸青瑄連忙改口,臉色微微白了些,想笑卻笑得十分艱澀。


    「瑄兒。」他語氣一輕。


    「嗯。」她一應。


    「你是什麽時候迴來的?」他冷不防一問,話中卻帶著篤定。


    她一怔,眼神有些迷惑。「什麽什麽時候迴來,我哪兒也沒去呀。」


    「我是指……」他頓了頓,盯著巴掌大的小臉目不轉睛。「重生。」


    陸青瑄先是困惑,繼而僵住,而後全身發冷,接著是……「你、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她不想被活活燒死。


    「我也是。」重生之人。


    「咦?」她驚訝的睜大雙眼。


    「三年多前。」


    「什麽?」怎麽可能比她早。


    她死時他還活著,雖不知他幾時死的,可是在她重生前他還在朝廷中翻雲覆雨,權勢滔天。


    「你大概在落水後迴來的吧。」一向畏畏縮縮的人忽然變得膽大,敢直言對人,若無一番遭遇哪說的通。


    她訝然。「你怎麽曉得?」


    蔣三閑眼帶笑意地吻吻她玉額。「我比你聰明。」


    「哼!」反正她就是草包美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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