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曳把籃望扶迴房間後,和瀾江低頭說了什麽,便對林茴說,“我們出去一下,能麻煩你照顧你一下籃望嗎?”


    “當然可以。”


    林茴急忙點頭,迴頭看著躺在床上沒有任何動靜的籃望,她愧疚感更深了。她覺得都是因為她才弄成這樣的,都是為了要幫她改命,迦夢才會再次沉睡,籃望也因此被下了情蠱,她簡直就是一個罪人。


    她一直覺得自己不是什麽溫柔善良,時時刻刻為他人著想的好女孩。她很冷漠,很自私,可以冷漠到不去接近任何人,自私到可以見死不救。但她唯一做不到的,就是虧欠,虧欠別人的任何情意,什麽都不想欠下!


    隨便說幾句後,瀾江和於曳就出去了,屋子裏隻剩下林茴和籃望。


    林茴靜靜地坐在籃望床頭,靜靜地看著他,感覺自己的喉嚨仿佛被什麽堵住了,怔怔地沒有言語,屋子裏安靜極了。


    微涼的晨曦透過窗跳躍進來,林茴看向窗外,微涼潤澤的水氣依舊襲過窗欞,帶著些許的寒意。


    “你什麽時候才能醒來?”


    沒有誰迴應,隻有籃望淺淺的唿吸聲。


    林茴歎了口氣,繼續看著窗外,心裏暗暗想著:我一定要剝離他身上的情蠱,不惜一切代價。


    “你一直守在這嗎?”籃望的嗓音溫淡低醇,響在耳邊,


    林茴驚喜地看過去,籃望就站在她的身後,距離很近,幾乎能感受到那具溫熱結實的軀體,他身上有股清冽的氣息倏然籠罩,讓她一愣,還是那麽陌生的籃望。


    籃望似乎看出來她的心思,然後雙手捂著了自己的臉,再一放開,隻見一張燦爛的笑容現在他臉上,然後噗嗤一笑,一張精致的臉上綻放出炫目的笑容。


    “林茴,你知道你是幹嘛的。”


    那張剛才還是冰冷的麵容上,露出難得一見的和煦神情,他在說話時,那雙始終看著,掩飾不住的溫柔幾乎要流泄出來。


    話音剛落,隨憶就往前走一步,裏林茴更近了,溫潤的聲線低沉輕緩,似乎還帶了掩蓋不住的笑意。


    “你是來剝離情蠱的!”


    他知道!林茴不由地一怔,不知所措的樣子盡數他眼底。隻見林茴頭都不敢抬,她對於被迫利用籃望,是真的覺得無地自容,隻能點頭隨意“嗯”了一聲。


    “老白曾經嚐試過要幫我剝離情蠱,但是他失敗了。最後,他才知道,深入血骨的情蠱他是剝離不了,一旦強行剝離,痛楚會像毒蛇在被蠱毒者心頭反複噬咬,流遍全身的蠱毒腐蝕血液和骨髓,直至痛不欲生。”


    說到這,籃望挑了下眉,然後露出如沐春風般的笑意,他還是溫和地笑著,可是眼中卻有絲冰冷。


    “最後,老白放棄了,因為真正能徹底剝離情蠱的,隻能是你。”


    “那到底怎樣才能幫你?”林茴問道。


    “哈哈哈,蠱術一直都是被萬世所唾棄的,尤其是情蠱,它可讓中蠱者不願除之,寧願日日受椎心思念之苦,也不願斬斷情根、剝離蠱毒。”


    籃望半彎下腰,抬手按上林茴的太陽穴,邊輕揉著邊低聲問了句:“別苦惱了,因為我是自願的。”


    他似乎是在安撫她,朝林茴溫柔地笑了笑,想安撫一下她不好的情緒。


    這樣的籃望讓林茴愣了半晌,林茴後退幾步,離他幾步遠,但其實還是離得很近,他的氣息,依舊那樣熟悉,又那樣陌生,近在咫尺,又是天涯。


    “怎麽了?”


    籃望不解地攤了攤手,然後嗤笑,滿不在乎地聳肩。


    林茴看著他,說道:“我會盡力幫你剝離情蠱的。”


    聽到這話,籃望收起笑容,掩飾不住的惱怒神情的笑容變得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還真是多管閑事。”


    此刻的籃望冰涼得可怕,表情逐漸凝住,眼神閃過一絲複雜而失望的光芒。


    “可惜,情蠱的對象是我,所以你殺不了我。你隻是蠱毒,你不該反客為主。”


    林茴已經不知道什麽是害怕了,失望也是一種滋味,會失望說明她一直對幫籃望還抱著希望,可現在,她感覺她什麽都坐不到,失望都沒了才可怕。


    “石族是這萬世裏最冰冷的生靈,天生就沒有心。”


    說著,他摁住了自己心口的位置,認真說道,“這裏是空的,你知道嗎?外人都說,石族是冷酷無情的,我們連心痛都沒法感受到,不會流淚,也不會在乎什麽。可是冰冷的石頭也有捂熱的一天,瀾江和於曳,讓我學會了微笑,學會笑著麵對世間種種;而你,讓這裏,空白的這裏,也會開心,會難受,會在乎。”


    “你在說什麽?”林茴有些不明白突然說這番話的籃望,剛才還兇神惡煞的他,此刻卻露出那脆弱的樣子。


    “沒有心,也會通,是不是很可笑?”


    籃望先是抿一抿嘴,然後也似乎禁不住笑了,嘴角越來越彎,笑容越來越多,到最後,眼睛越來越酸,當著她的麵流下了眼淚,但很快被他擦掉了。


    “籃望……”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麽,是情蠱,世人都說它是假,情是假,意是假!可在我們身上,它是真真切切地愛過,但好似總是背著你們,明明白白的將這份真誠在我們有限的生命裏向你們交代得清清楚楚呢。”


    “情蠱……”


    “那份真真切切的痛,所有的喜怒哀樂都那麽刻骨銘心,沒有一丁點摻假,我們沒法自欺欺人地輕輕放下,隻是時常覺得自己不配,因為我們被萬世所不容。”


    那些過往的悲喜,清晰的曆曆在目,他努力著不去觸摸,不聽,但靈與肉不停的折磨,反反複複,不停不息。


    但那份當初最美的悸動,我眼中最美、最獨特的風景,是他忘不掉的。所以他開始努力存活著,努力成為真正的“籃望”,真正地活著,真正地站在她麵前,而不是在靈魂裏、在暗處偷偷看著她。


    “我不會放棄的,你也不可以,讓我就這樣離開。”


    “好,我明白了。”林茴不去看“籃望”的眼睛,她隻能迴避,他的眼神讓林茴累得喘不過氣,那麽熟悉,那麽熟悉……曾幾何時,她也見過這樣的眼睛,但卻又想不出來在哪見過。


    “籃望”見此冷笑一聲,似在自嘲,眼裏滿是悲涼,林茴關門的聲音,終於震醒了他,心裏那串剛才未掉落幹淨的眼淚,刷地像散落地珍珠一般重重地又砸了下來,他掩麵蹲在地上,抱著自己的腦袋。


    “我就是想活著,我想多看看、看看你……”


    ……


    “對不起,我從來不知道原來比起被種情蠱,情蠱本身會那麽難受!”


    時光迴到命之魂石正式離開那一天,老白頓在籃望麵前,難掩滿臉的失魂落魄和自責。


    “你可知道,情蠱並非不能除,隻是蠱毒不願離開,寧願在宿主身上日日受椎心思念之苦,也不願斬斷情根絕了思念。”


    一旁的阿魘,拍了下老白的肩膀,在安慰他,“其實你是沒錯的,我們是必須要犧牲掉一些無辜者的。”


    “你還是不願意走嗎?如果你願意,我會給你找一個更好的宿主,讓你永生。”老白說道。


    “可我不願意,蠱毒一旦愛上便不會忘記了。”


    “你是毒,她是藥,可這種藥隻會讓你神誌不清,最終因無法忍受劇烈的疼痛而死去,不得善終。”阿魘聽到他這麽說,愣了一下,說道。


    “不求善終,但求長久。”


    ……


    “長久、長久、長久……”


    屋裏的籃望,看著敞開的門,眼睛死一般的沉寂,他的目光如同漸漸昏暗下來的天空一樣慘淡。


    “小望,沒事吧,你怎麽?”


    於曳和瀾江剛迴來,他們剛進來,就看見籃望坐在地上,眼睛毫無生氣,他們發現籃望的眼睛瞬間變的空洞,似乎此刻在他身旁的隻是一團空氣。


    籃望不看他們,隻感覺他唿吸的聲音很虛弱。


    “你到底怎麽了?”瀾江眼裏掩不住的心疼,隻見他看了眼籃望,然後手重重地錘了冰涼的地麵,“我會救你的,不要怕。”


    說著瀾江就站起身,但很快於曳就攔住他了,“你要去哪?”


    “菩提樹,以血為媒,獻舍其魂!”


    “你們別管我,讓我安靜待一下。”籃望終於說話了,他站起身,表情淡漠,“還不走?”


    “小望。”


    “小望。”


    “砰!”地一聲,瀾江和於曳剛被趕出房間,門就狠狠地關上了,裏麵也瞬間沒了動靜。


    “小望沒事吧?”於曳和瀾江對視一眼,又看著兜裏包裹著的桂花羹,眼裏滿眼落寞。


    看見這樣冷漠,不肯接近他們的籃望,沒有誰比他們更難受了。


    瀾江把桂花羹拿出來,然後把它輕放在地上,“小望,桂花羹就放在門口,你休息夠了,就出來吃吧。”


    無力依舊沒有動靜,瀾江的低垂的眼簾顯得很落寞,身後的於曳碰了下他的手肘,“走吧,讓他靜一靜。”


    “記得吃啊,這可是你最喜歡吃的桂花羹了,哥哥們專門幫你買的,小望……”


    “行了。”於曳無奈地勸到,隨後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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