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更迭,樹的年輪也在變,這是自然規律,不長的話就不正常了。


    樹都要長,何況是人?


    萬顯山是水漲船高地發達了,一個人從起家到發家看的都是命,有的人一輩子也就混到個地痞流氓,有的人卻是步步上升,一帆風順,順到王佩瓏都覺得側目,好像從來都隻是聽別人誇,聽別人講,反正她是沒搞懂萬顯山涉及的各行各業究竟有多少,隻曉得他生意越做越大,一個阿大手裏就管了不止三家,人手與日俱增,徒子徒孫遍地走,誰都知道萬老板惹不起,惹上門沒有好結果。


    外界的評價,其實挺客觀,沒瞎說。


    可惜王佩瓏不信。


    早就知道萬顯山是個什麽人,好是真好,壞是真壞,但師傅說了嘛——“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叔叔要是不壞,那反倒不好了,那她也不至於能死心塌地地看上他。


    是的,放心大膽地認,沒什麽不認的,她有這個臉,也有這個心,那就承認自己是看上他了唄,承認自己從那年偷偷拉上窗簾開始就已經對這個男人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就像原本很小很小,隻有指甲蓋那麽點大的欲-望也生根發芽,徑自長到如今,她不承認都不行了。


    欲-望是隨著年紀長的,年紀越來越大,也離目標愈來愈近。


    王佩瓏深有感觸,感覺‘大’這一個的字簡直包含萬千,每一年都滋生出很多副作用。


    不過已經見怪不怪了,她自有她的煩心事。


    比如今年,南方很少下雪,然而逢著大雪紛紛的日子,也能看出瑞雪兆豐年的好意頭。


    沒有人講過是她的生日,然而萬顯山一捶定論,冬天撿到那就自動歸到冬天,她在十五歲這一年終於成了大姑娘,萬顯山也終於改了口,終於對著外人介紹她是佩瓏,不她不再是萬公館養著玩的‘小元寶’了。


    十五,四舍五入都不至於二十,還是可以肆意揮霍青春的時候,對王佩瓏來講大一歲當然算不得什麽,隻是這次生日搞得不倫不類,似乎是值得高興的事情,然而當中又有別人橫插一腳,她沒有經驗,也沒有過生日的打算,可惜架不住林織雲熱心,小翠兒和蘇佩浮也不能不管,她或許可以借著這場生日的功夫,把他們兩個也給‘安排’了。


    一切進行的很順利,又不是第一次搞宴會了,隻是之前是在外,這次是在內,萬公館裏麵那麽大,少說百十個人能進。


    王佩瓏冷眼旁觀著,就想這次是沒辦法,有得必有失,到底還是叫姓林的跨進來了。


    來了?來了也好,到時候還是要滾的難看。


    別看她人小,可是非觀念這種東西,她是歪的根深蒂固,壞的程度也是跟萬顯山學的,手段做的難看一點,她也不要怪她。


    王佩瓏哈出一口寒氣,一撇腦袋,心情糟糕的要死,怎麽想也想不明白,就隻好轉身,又去找願意搭理她的人了。


    整個公館唯一肯忍受她的聒噪,還有她的臭脾氣的,也就一個哥哥,非親非故,什麽底細都不交代的哥哥。


    任勞任怨,能做的一定去做,不能做的也會告訴你,這個我做不了。


    “所以,這是個好人。”


    她這麽想著。


    .........


    是人有煩惱,王佩瓏有,哥哥也有。


    洪雙喜自從上迴撞到她的尷尬以後,這人好像突然就‘開竅’了,且此竅非彼竅,跟智商沒多大關係,頂多是他從來沒有長進過的情商,這時終於有了點變化。


    開竅也要分時間,窮的叮當響,餓的眼冒金星,那當然不能開竅,每天就是在等開飯,可是人會變,人也會往高處走,隻是缺一個機會。


    走的越高,想的越多。千千吧


    王佩瓏找過去的時候天色還早,但明顯不是個好時候,早中晚三個飯點是一個都不沾,洪雙喜的嘴不是經常開口的,一旦開口,那必定就是關愛她的腸胃,並且關懷之後就要帶她去吃牛肉麵,靠吃的來做偽裝,不然他在佩瓏麵前會不習慣。


    王佩瓏不管那個,姑娘年紀大了,小腿抽長,原本直筒形狀的腰也兩邊彎了下去,盈盈一雙妙目,不說話坐在那裏,就能叫人生出一種‘女大不中留’的感慨。


    洪雙喜也沒很大,絕對沒有萬顯山那麽大,可他看著看著,就有點心不由己,覺得自己好歹也算是她成長的見證者之一,自己是有必要照顧她,有必要拿她特殊對待的。


    這麽一搞,搞得他也成了她的爹,一天天地操碎了心。


    王佩瓏察覺到他在看她,那看法跟搞科研地看珍稀物種也沒什麽區別,不過哥哥一貫就是這麽個脾氣,她今天穿了藍色的大棉袍,沒有穿之前做的錦花緞子,就這麽點變化都要招他看個半天,哥哥的生日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不過看他這樣的頭臉,皮膚白白鼻梁高高,然而其他的五官都是乏善可陳,不砍人不殺人的話,就徹底成了普通人,大概最老也不會超過二十,他們都挺年輕的。


    王佩瓏嗦著麵,感歎哥哥每次都是老一套,真是一點都吃不膩的,也不管現在是什麽時候——才下午四點,離吃晚飯都差兩個點,大世界那裏有新電影上映了,兩個人一起去看個電影難道不好嗎?


    這句疑問她沒問出來,問了也沒用,哥哥一直是打一棍子動一動的個性,並且比她還不喜歡改變,王佩瓏至少還有接受新鮮事物的好奇和喜悅,哥哥就不成,要他去看電影,那還不如多砍幾個人,那樣心裏還舒服一點。


    “你這樣我真是沒辦法了。”


    她最後喝了口湯,對洪雙喜很無奈:“難怪叔叔老說你這人木頭似的,指哪打哪,那可是我正經的過生日欸,你不送東西也就算了,人都不來?”


    洪雙喜想了想:“你的大日子,老板都叫人安排好了,我來的確沒什麽用。”


    王佩瓏一聽,氣壞了:“你當你過來是給我站樁呢,我叫你過來是來吃蛋糕喝汽水的,你這人怎麽就不能往開放了去想!”


    洪雙喜死性不改:“那種場合,我不習慣。”


    王佩瓏看了一眼說上的麵條:“每次跟你出來,要幹什麽我連猜都不用猜,反正你就知道個吃!”


    洪雙喜毫無察覺,隻是就感覺自己似乎是把佩瓏惹急眼了,兩人有點像在鬥嘴。


    這個認知叫他很高興,他這張嘴,能鬥起來也是一件好事,於是心情很暢快,又說:“麵吃完了,還想吃什麽?”


    王佩瓏仰天長歎,覺得再跟哥哥混在一起,她一天就能老好幾歲,都不用再往老了長了。


    吃完麵,但是一頓麵顯然還不夠,洪雙喜又花了三毛錢買了兩盒子鴨脖鴨舌頭,尤其是那盒鴨舌頭,做的極其爽口,又甜又嫩,他曉得佩瓏對好吃的東西沒什麽抵抗力。


    王佩瓏唯恐坐車不消化,加上吃麵的地方離萬公館也不遠,走過三條街再穿條小弄堂,到時候鴨脖子啃完了,他們也就到家了。


    洪雙喜朝她努努嘴,示意她在前他在後,兩個人散步也要散的謹慎,萬顯山別人惹不起,可萬顯山的狗腿子和大小姐卻是非常惹得起,被抓到就是一頓狠揍,洪雙喜上次已經被陳安年派的人揍過一迴了。


    王佩瓏知道他什麽意思,也不爭辯,她好久沒有出來散步過,萬公館的後花園到了冬天就光禿禿的一片,剛來的那一陣子她是老往那跑,但是現在,也真是看膩了。


    洪雙喜跟在萬顯山身邊很久,習慣到不管是誰在身邊,他都要故意落後兩步,讓老板和別人走在前頭。


    這樣他們就能安全,他就能隨時衝到前頭去,保護他們。


    洪雙喜不遠不近地保持距離,同時凝望著佩瓏的背影,他想佩瓏脾氣雖然暴,但是摸準了竅門就很好哄,就像哄狗就要丟根肉骨頭,它啃出滋味,也就不去咬人了。


    還有藍色也不錯,比織錦緞子好看,素淨一點更能突出五官,他剛才麵都沒吃幾口,光顧著看佩瓏那張嘴了——湯裏加了辣子,辣的她嘴唇紅豔豔,上下兩片紅花瓣,是的,就是花瓣,用別的形容不了。


    他看向佩瓏,看她蹦蹦跳跳,一馬當先,一根大辮子蕩在後麵,頭發又黑又亮,堪稱蕩秋千那樣地飛甩,背影都透露出喜慶,都知道她是高興。


    南方天氣陰冷,厚重的棉袍都不一定能擋住,所以她到冬天會盡量活潑一點,似乎心情好一點,大腦和身體的供暖就可以快一點。


    她在這樣不好的天氣裏感覺到了快樂,從前這麽冷的天就隻有歎氣,衣服自己洗,吃飯自己燒,現在多好,她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有人在身後看著她,那個人很無聊,但是是個好人——但凡萬公館裏麵的人,全部都可以當作好人。


    走到一半,或許是福至心靈,或許是嫌無聊的生活實在沒有樂趣,所以還得自個創造樂趣。王佩瓏在前麵轉腳的路口突然一停,還沒等身後的哥哥反應過來,就笑嘻嘻地問他:“欸我說,剛才吃麵的時候大哥幹嘛老往我這裏偷看,你說你是不是心裏藏著什麽事兒,你是不是喜歡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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