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佩瓏很確定,要是哥哥和叔叔都不在跟前的話,那她下一秒就撞牆了。


    別攔,攔就是要撞,青天白日地鬧出這麽一場笑話,憑她那城牆一般厚的臉皮也是抵擋不住,她可真是有好一陣不用做人了。


    王佩瓏沒臉迴萬公館,好說歹說在醫院賴了一天,第二天才灰溜溜地跑了迴去——一個人,沒叫哥哥來接,沒這個臉。


    迴去了就不想出門,一個人衝迴房間,這次抽屜裏又多出幾樣東西,不再是什麽精致的絲帶還有彩色的發卡,多了些止疼片及各類女性用品,由那位給她打鎮定的女醫生一應購買,醫生是個好醫生,沒看出她寄人籬下,但也曉得身邊兩個大男人說不出個屁來,其實就她這是老毛病,隻是攢到今年才發,一發就了不得,別人頂多躺幾天,她直接住院。


    當年人小,大冬天披了棉襖就在院子裏撒丫子狂奔,她沒想到那時候積下的病根會到今天才發出來,那年她才幾歲啊!


    曉得了這不是毛病,隻是長大的證明,王佩瓏對症下藥地禳治了幾天,所幸她不是那種吃不了苦的人,何況被窩不漏風,一日三餐也吃著,她那肚子統共也就痛了三兩天,之後就又能下地亂竄了。


    能下地就好,下地的同時臉皮也長了迴來,叔叔沒什麽,哥哥倒是比她還要尷尬,以前還會打打招唿的,現在看都不看她,轉身就走——背麵,隻看得見耳朵紅。


    王佩瓏故意湊上去,她進他就退,她不進他也退。


    感覺哥哥還是蠻好說話的嘛............


    兩塊大紅大綠的料子前幾天被拋棄,今天她好了,就又把臭美這樁人生大事給惦記上了,王佩瓏想趁著她氣色變好的當口先把新衣裳做出來,至於之前,她個子長得太快,穿是穿不了了,不如直接丟給小翠兒吧,反正她也到了愛臭美的年紀,有新衣服幹嘛不穿。


    萬顯山從來不肯來大雜院,嫌檔次低,王佩瓏對此深感遺憾,她認為師傅和叔叔的智慧都翻了自己好幾倍,兩個有智慧的人雖然身份一個天一個地,但見一麵總是沒有壞處的。


    她就是這樣,親近的人最好全都要認識,認識以後就全都圍著她,她太缺愛了,所以隻要身邊有人,就很高興。


    她沒叫任何人,或者說叫了萬公館最閑的汽車負小順,出發前又從大師傅那裏順走了一籮筐李子,個個薄皮發紫,雖然也不是應季的貨,不過她就覺得應該是很甜的。


    萬顯山出去了,給她買了兩塊料子,又陪在的醫院呆了半天,就又出去了,不說一去不複返,至少也是十來天才能見到人,大忙人都這樣,不這樣怎麽能在這麽好的地段蓋起一座萬公館,不這樣怎麽能蘇州的綺雲綢一送就送兩大盒,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也不是她王佩瓏掙來的。


    所以想開一點,人要惜命,也要惜福。


    王佩瓏捧著裏李子,想到師傅那裏能摳出點買煙-膏的錢就等於吃大餐了,師兄和小翠兒基本上就沒吃過幾次新鮮水果.......不過話又說迴來了,自己以後管一個蘇佩浮都算是勉勉強強,再加上一個小翠兒,萬叔叔不會發火嗎?


    然後她又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好不容易照著小翠兒做出來的那個荷包,藏枕頭底下藏大個月了,堪稱是一路藏到過季,她大概是送不出去了。


    王佩瓏很難受,難受她小小的心靈要承受那麽多莫須有的感情,而且不管是好還是不好,都很難受,氣悶時恨不得把血嘔出來,高興時也恨不得嚎出一口血,大開大合,非常形象。一起


    真是不長大不行了,不然完全就想不明白;


    也鬥不過林織雲。


    然而這種事情又不能單靠自己使勁,還是那句話,祖師爺和老天爺占大頭,萬顯山不也是腦子一熱,信了家門口滾進一隻金元寶的蠢話才收留的她嗎?


    王佩瓏心想,這種蠢話在精不在多,她能撞一迴就可以了。


    好運撞一迴,不夠用了再去祈求下一迴。


    但是夠用的話,她是想都不會去想的。


    跳下車,她已經習慣了,小翠兒他們也習慣了,靠步行真是一走幾十公裏,沒個幾十都打不住,這裏真是偏,地方又不好,班主和師傅都貪便宜,能住就住,不住就滾,那些小學徒夏天出痱子冬天生凍瘡,自己腦筋不好不會想辦法的,那真是有的苦。


    蘇佩浮最近又被打了,打的還不輕,並且事後一定是又被連著餓了好幾天,以至於小翠兒也就湊上來看了一眼,一眼還沒看清楚,蘇佩浮就已經捧著那半筐的李子跑迴自己的臥房,看樣子是不大可能給小翠兒留下個籽了。


    王佩瓏沒空去鄙夷他,因為小翠兒的變化也很大。


    通俗點說,就是她有什麽變化,她也會有。


    就是一個早點,一個晚點——女孩子都是早熟的嘛!


    王佩瓏又想到前陣子被叔叔一路送到醫院,結果最後差點要撞牆的事情了。


    還好沒發生在這裏,不然師傅一定沒那個閑錢,頂多就是把她也拖下水,燒一兩個煙-泡給她了。


    她不跟蘇佩浮去搶李子,也不去找師傅說話,小翠兒一個人看不出那麽多花頭,就隻能籠統地有個大概,她發現師姐心思好像深沉了很多,經常是動不動就要愣在原地,然後抽冷子一樣的才能迴過神,問她在想什麽,她也說不清,單純就是為想而想。


    其實要想,也不會想別人,多半就是想她那個叔叔。


    小翠兒心中本就好奇,這下更是多了點自己都說不清的意味,好像原本虛無縹緲的形象,也隨著佩瓏的次次歸來,逐漸地變成了具象化。


    ——絕對不是她想的那樣,跟班主那樣的油頭粉腸,相反,她篤信那是個高大的人,像山一樣。


    後麵的門‘吱呀’一開,打斷她跟佩瓏兩人的思維,是蘇佩浮跑出來了,一手捏著一個大李子。


    朝著兩個師妹一人遞了一個,他一邊裝乖,一邊嘟嘟囔囔,那張小白臉可見是皺了,嘴裏罵道:“他奶-奶的,這玩意兒吃著好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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