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萬顯山有意無意地發出感慨,他們之間的氣氛總算緩和了。


    “師傅以前老說,記仇的人命不好。”王佩瓏不想被他影響,讓自己也變得多愁善感起來,於是之前那股冷笑就變成了幹笑,眼睛還是緊盯著茶杯,整個人都幹巴巴的:“走路上被人踩一腳,都恨不得生氣生一天,其實很不劃算。”


    她悶悶地,絮絮地說著:“一會兒記仇,一會兒又不要記,師傅的話總是敗人心誌,他說戲好人就不好,台上輝煌,台下的福分就被揮霍掉了,做人做戲都不要太當真,不然哪裏都不好........”


    比起翻舊賬,萬顯山更喜歡聽她發牢騷,所以今天幹脆坐定坐好,西洋鍾走的是佩瓏的時間,他把自己的寶貴時間讓了出去,聽她有一句沒一句地說到痛快。


    “知道不好就克製克製,記仇照樣記,但不要氣到自己。”他招招手,叫她坐過來:“不然你天天看見我活的好好的,不是要活活氣死了?”


    王佩瓏乖乖走過去,被他抱孩子一樣地抱在懷裏,就覺得萬顯山長手長腳的,她縮縮腦袋,能把自己整個人都藏到他懷裏去。


    因為他,她以前特別喜歡高大的男人,覺得生成萬顯山這樣的才不愧為大丈夫,她的女性魅力唯有在他身邊方能格外凸出,她知道什麽時候該說什麽話,怎麽做才能讓他高興,讓他在心情好的時候可以多抱抱自己;


    她幹脆就是一手被他教出來的。


    她有愛恨,還有糾葛,她的情感通通都是真的,可萬顯山抱著她跟鳳年抱著她就是不一樣,她的身材在女性之中算是修長苗條那一掛,也隻有在萬顯山這裏,她才覺得自己永遠都像個小孩子,小到隻有七八歲的年紀,頑童一樣,惡毒又無知。


    反正有他襯托著,她怎麽都是小,都是長不大。


    “是呀,你還那麽年輕,活的又那麽好,當然離死很遠。”


    王佩瓏說著便把頭靠在萬顯山的肩上,她左手勾著他的脖頸,右手撫摸著他的胸膛,覺得長袍子底下的那顆心跳得咚咚有力,便心想:你年輕,我也很年輕,比你年輕那麽多,遲早可以看到你死。


    “賽玉樓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她在萬顯山懷裏仰起頭,大眼睛晶亮閃爍,是複雜的光:“你們都對不起我,我不會忘記的。”


    好好的複仇宣言被她說的一板一眼,十分認真,倒更顯得天真,類似於孩子話。


    萬顯山這時就笑了,笑的聲音低沉,能聽出寵愛。


    他雙手收緊,狠狠在她臉上-親一口:“好,我等著。”


    他一笑,胸腔裏的心跳的更快,鼓動的快要把她的手震開,王佩瓏隻好把手縮了迴去,接著便被萬顯山抱著一頓狠親,親的她身上一會是厭惡,一會又是發毛,差點就要急赤白臉,要反過來咬他一口。


    她不知道萬顯山故意的,他就是心裏癢癢,很想逗逗她。


    萬顯山抱著她,覺得肚子裏墜了食物,晚上也不會有人到訪,飯後甜點此刻正在懷裏嗔怪,他大可以享用一晚上,享用的慢一些也不打緊。


    他的佩瓏臉皮是真嫩,一逗就紅,一逗她就生氣,但是氣也白氣,她逃不出他的手心。


    逗一逗,玩一玩,反正他那種字麵意義上的‘逗’和‘玩’也不是開玩笑,背後的含義不言而喻。他有自信,能叫小東西慢慢迴憶起來,讓她知道在他這裏,到底什麽是怕,什麽才是罰。


    伸手掐了一把懷中細腰,萬顯山咂麽著這把細腰的滋味,那種淫邪犯壞的眼神就又露出來了。


    好好的話,偏就讓他說的不懷好意:“樓上放了酒,一會兒你記得多喝兩口。”


    王佩瓏一聽,狠狠捶了他一下,說:“橫豎都是我吃虧,你幹脆捏死我得了!”


    “我也吃虧。”萬顯山很坦然地受她一捶,看她麵上是發怒的前兆,可一出手就跟小貓撓爪子一樣,簡直能和調情混為一談,臉上便越發裝的正經了:“你不知道,每次睡醒起來我都是一陣腰疼。”他咬她耳朵,看她漸漸紅了耳垂:“可能晚上力氣用的過頭,腰才總是酸。”


    .......看看這都什麽話!


    猥祟!下流!不要臉!


    王佩瓏兀自氣惱著,十分想拿拳頭捶死他,可惜力道太輕,收效甚微,而且捶也就捶了,因為知道接下來少不得又是一場磋磨,萬顯山那張臭嘴真是難得才開一次閘,一句一句地專門跟她唱反調,她被氣的上頭上臉,結果涵養不佳,還是被他氣得要鬧要叫。


    直到被放倒在床上,她那張臉也還是怒中帶氣,都沒什麽變化,不過那氣和怒互相牽扯著,一直從眉梢擴散到眼角——不管怎麽看,都是過分的嬌俏。


    萬顯山俯身,像座山一樣地罩著她。


    近距離地細看,他感覺這張小臉蛋是一點狠毒的感覺都沒有了,如今在他身下就隻剩了可愛;


    越看越愛。


    ........


    老情人動不動就要‘敘舊’,‘敘舊’明顯是項體力活,王佩瓏大口地喘著氣,她和萬顯山都是一身的汗,不過男人顯然是沒什麽良心,越聽她叫喚就越來勁,從來都不肯饒她,一概是盡-興為止。


    連王佩瓏自己都不知道,原來她腰上有個軟地方,萬顯山伸手一捏就能製住她,她本來就軟,他還要她更軟,多少次都害得她沒了力氣,隻會哀哀叫喚,聽著真是又嬌又軟。


    她雖說到這會已經不怎麽怕他,可身體素質擺在那裏,她是真的吃不消,所有萬顯山自帶的目光和力道都讓她非常懷疑,懷疑男人都已經三十多了,居然體力比年輕人更甚,還是這樣的饞。


    幹躺著等汗餿幹不是事兒,王佩瓏於是一把掀開床單,動作輕手輕腳地,看著要不是做賊,要不就是怕羞,她連台燈都沒打開,隨便套了身綢子的褲褂就往浴室裏一鑽,雖然一觸地還是有些腿軟,但勝在身姿矯捷,萬顯山翻個身剛坐起來,她就已經調試好了熱水,整個人坐進浴缸裏了。


    她急於清潔自己,那他也就不聲不響,隨她去。


    萬顯山先是在床上伸了個懶腰,又背靠著枕頭,心裏盤算了一下最近的生意和盤口,接著聽裏頭熱水放的差不多了,他這才雙腳下地,打著赤膊,慢慢走了進去。


    王佩瓏剛泡在熱水裏好好歇了口氣,這一口氣一鬆掉,她就覺得快要睡著。


    結果她一轉頭,冷不丁就看見他大搖大擺地進了浴室,臉一紅就把頭扭了迴去,萬顯山的臉不是臉,她的臉卻是臉,做不到這樣沒臉沒皮,直接一屁股就把她擠到浴缸前半邊,竟然還美曰其名要給她擦背。


    好好的擦背怎麽能從後邊擦到前邊去呢?!


    拍掉橫在身前的大手,王佩瓏怒了,她現在一天能因為萬顯山這個人怒好幾迴,本來在柳先生那裏難得高興一場,心說鳳年迴到她身邊是件好事,可等她清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好事的背後也充滿了危險,她現在身處的地方是萬顯山的,萬顯山不放人,她跳進黃浦江他都能轉手撈起來,就算她每天都能舒舒服服地泡澡,那也是萬顯山家裏的浴缸,不是她的浴缸。


    她給自己另找的小洋樓好雖好,但各方麵都比不上鳳年同她原先的愛巢,她怕見了觸景傷情,反倒是很少才迴去睡一次。


    小公館沒了,地理優勢首先就沒了,她要想偷偷地去香粉弄見鳳年,除非三天兩頭的鬧毛病,除非三天兩頭去探望賽玉樓,不然實在是沒有什麽更好的借口,既可以瞞得過萬顯山,又能瞞過他那個狗腿子。


    綜上所述,她現在的情形非常不好,太被動了。


    王佩瓏想,幸虧戲班子依然生意興旺,而且聽萬顯山的口風,似乎這一次良心發現的姑且算是持久,到現在也沒有流露出叫她提早退休的意思,這讓她一顆心好歹放下了一半。


    不過再轉念一想,這迴鳳年那裏怕是難了,鳳年是不了解內情的,肯定對她頗有怨氣,男人的怨氣和女人的怨氣很像,都是最難化解的東西。


    而她為了應付萬顯山,又不能時時地去照顧他,她的手段隻能當麵使用,不能隔空使用——不能見麵那還使用個屁啊!


    王佩瓏是真心實意地很想騙他,很想讓鳳年跟她重新拾起感情,然後發現她身上僅存的真善美,再被她這種美給踏踏實實地感動一場,進而對她死心塌地,和她繼續好下去。


    但問題就是:這太難了!


    王佩瓏抱著膝蓋坐在浴缸裏,越想越是泄氣,真是太泄氣了,她仿佛已經預料到鳳年必定會跟她鼻子不是鼻子地冷上好一陣,偏偏這時萬顯山不耐煩,要上下其手,一力驅趕她腦子裏的鳳年,他對她這個人喜歡不夠,而她的力氣又不夠大,氣得站起來就要跨出去撿衣服,結果萬顯山跟玩兒似的一把就把她拉了迴去。


    王佩瓏嗆了口水,心裏真叫一個氣啊.......!


    好好的泡澡,她又把自己給泡進去了。


    萬顯山由著性子地把她磨到徹底沒了脾氣。


    等他飽足了,不再饞嘴了,那別人多半也站不起來了。


    於是臥室裏此刻就隻有輕輕的唿吸聲,他的小姑娘累壞了,真是累壞了。


    他是天生的長手長腿,就是動一動都要弄出點聲響,但他這會卻是盡量地不去驚動,任由她睡,自己則穿戴整齊了,出門去拜訪新認識的朋友,新朋友姓周名佛海,架子說大不大,不過身份乃是高官,手握重權,是以他在打好各處關節以前,必須要登門做足姿態。


    下樓正要出門,阿大早已等候多時,看老板渾身的氣派,還有身上那股精氣神,就知道他快活了整整一夜。


    明明心裏知道鐵定不會,但洪雙喜潛意識還是希望聽到老板跟他說笑,就稍微跟他小小的開個玩笑,上迴他親自送花曉娟過來不就是嗎?老板說哪天讓他也‘玩一次’、讓他也上去‘試一試’,他那時因為對花曉娟沒興趣,半點試的興趣都沒有,所以這句話他聽過,就當沒聽見。


    然後,等到他有興趣‘玩一次’、‘試一試’,老板這裏又開始變得小氣,嘴巴一閉提都不提。


    憑什麽她一來,他就連‘試試’都不配了。


    他真的不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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