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冷眼看了半晌,又看向無動於衷的佟貴妃,眉心擰起,想起近幾日的事情,心中也有些氣悶,說話語氣也淡了起來,“良貴人懷有皇嗣,貴妃掌管後宮,也好好照看著。”


    說著說著又習慣性的訓斥起來,“你是眾妃之首,資曆深厚,手中還掌管鳳印,照顧嬪妃和皇嗣是你的本分,萬不可懈怠了。”


    安饒無語,明明看不上人家,怎麽就還天天讓人家幹活呢!


    佟貴妃可不是過去那個任勞任怨的她了,眉眼一片冰冷,毫不猶豫道,“良貴人是惠嬪宮裏人,惠嬪作為主位自然應該多加照拂,哪兒還有臣妾插手的地方呢?”


    不等太皇太後說什麽,她就搶先一步開口,語氣不容置疑,“惠嬪,良貴人這一胎就交給你了,若出了意外,本宮就唯你是問!”


    那叫一個颯,簡直滿滿的王霸之氣!


    安饒十分配合的開口,“惠嬪姐姐是宮裏的老人兒了,又有生育經驗,想來定能將良貴人照顧好的,貴妃娘娘實在不必憂心!”


    太皇太後臉色變幻,惠嬪更是心中滋味難言,她之前招了太皇太後厭惡,也得了責罰,現在不過是想借著良貴人這一胎挽迴自己在太皇太後麵前的形象,但若說她真心願意照顧她,那是絕不可能的。


    宮中子嗣難生,就算是她也是失去兩子,更何況衛氏!


    哪怕是太皇太後也隻是囑咐她好好照顧,但現在這麽一頂高帽子戴下來,顯然是衛氏出事她就要獲罪,如何能高興的起來。


    其他的幾個嬪妃被這一幕驚到,更是連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安饒看著殿中景象,不動聲色的朝佟貴妃使了個眼色,她那廂立馬會意的撫上頭,安饒擔憂的問道,“貴妃娘娘這是怎麽了?”


    佟貴妃虛弱道,“有些頭疼。”


    “貴妃娘娘素來操勞,連自己的身子都顧不上了,太醫都說讓您好好休息的。”安饒戲精附體,那是要多擔憂就有多擔憂,“您還是好好歇著吧,若是生生拖垮了身子該如何是好?”


    最上頭的太皇太後看著兩人一唱一和,臉色徹底黑下來,“貴妃既然身體不適,想來不適合掌管宮務,哀家讓人幫你分擔些如何?”


    太皇太後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要分權的意思。


    佟貴妃內心冷笑,以為她稀罕這勞什子宮權?勞心勞力不得好,管的再好又能留給誰?


    留給未來的太子妃嗎?要真是這樣,她就算是死了也得再氣活!


    她絲毫不懼,直直的看過去,“臣妾這身子實在不爭氣,多謝太皇太後您老人家疼愛。”


    目光微閃,眼波流轉,掃視過殿內嬪妃,最後看向默不作聲的溫妃,“臣妾之下,就屬溫妃位高,臣妾看溫妃妹妹就不錯,不如日後由她管理宮務如何?”


    太皇太後氣悶,瞳孔微沉,為了牽製貴妃,她早早的就說要溫妃和貴妃一起共掌宮權,奈何皇帝一直不同意,現下貴妃說起這個,純粹就是故意的。


    她雙目都是滿滿的寒意,“貴妃是眾妃之首,掌宮權也好,照顧有孕嬪妃是你應該做的,今日為何一再推脫?你這般懶散,可對得起皇帝對你的信重?”


    佟貴妃麵色不變,但眼中卻閃爍著冰冷的暗芒“太皇太後言重了,臣妾實在身體不適。”


    “你當哀家是瞎的嗎?”太皇太後冷冷道,“看不出你做這一出是為的何?”


    安饒急忙道,“啟稟太皇太後,貴妃娘娘的確是身體不適……”


    “哀家與貴妃說話,有你插嘴的地方嗎?”老太太眉頭緊皺,眸子裏寒光流轉,看著安饒再也沒有以往的溫和。


    佟貴妃原本隻是靜靜的看著,完全就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但直到聽到太皇太後訓斥安饒,她的臉色瞬間沉下來,神色也愈加冰冷。


    旁邊的太後開始打圓場,“皇額釀息怒,貴妃年輕難免有疏漏的地方,您素來疼愛小輩,不要跟她計較才是。”


    說完又看向佟貴妃,“貴妃素日辛苦,身體不適也該好好歇著,太皇太後也是關心則亂。”


    安饒撇嘴,這一唱一和的把人當傻子呢?


    佟貴妃也是冷眼看著這一幕,內心隻覺得荒謬,原來她以前真的是蠢啊!


    素來不吭聲的宣嬪也有些不安,“太皇太後,貴妃娘娘看起來臉色不好,不如……”


    她們願意出來打圓場,佟貴妃卻不願意領這個情,大庭廣眾之下,她不好說太後什麽,那就隻好拿宣嬪開刀了,“本宮記得宣嬪是康熙八年入宮的吧!”


    宣嬪有些疑惑,但還是得體迴答,“迴貴妃娘娘的話,臣妾的確是康熙八年入宮的。”


    佟貴妃麵無表情,“宣嬪一路從科爾沁來這裏,這麽多年都沒迴去過,身邊除了太皇太後,皇太後,太妃之外也沒個親近的人了,本宮看著真有些不忍。”


    口中說著不忍,麵上卻沒什麽表情,語氣更是聽不出來一絲情緒,安饒簡直都想鼓掌了。


    宣嬪神色黯然,她當然想家,但仍然打起精神來迴話,“臣妾既入了宮,就會一心服侍皇上,不會再有其他念頭了。”


    言下之意就是,她對於迴不了家並不覺得遺憾。


    說到這茬兒,太後也是眼睛濕潤,迴不了家的豈止宣嬪一人,她和皇額娘,姑姑,妹妹都是迴不了家的。


    她轉頭去看太皇太後,隻見她老人家神色也是黯然起來,思鄉之情掩飾都掩飾不住。


    安饒若有所思,大清與科爾沁世代聯姻,這句話還真不是誇張的。


    從努爾哈赤開始,他娶過一個來自科爾沁的側妃,從他開始打開了科爾沁和大金的聯姻,後來他又娶了一個側妃,這位老人家身子骨極為硬朗,硬生生熬死了努爾哈赤,皇太極,順治,康熙四年去世,也就是順康太妃。


    努爾哈赤的兒子皇太極,他娶了大福晉哲哲,現在的太皇太後,以及太皇太後的親姐姐海蘭珠,姑侄三人共侍一夫,而皇太極的兩個異母弟弟,多爾袞和多鐸分別娶了哲哲同母異父的兩個妹妹,如此亂的輩分兒也是少見。


    順治則娶的最多,他先後娶了兩任來自科爾沁的皇後,但這倆皇後卻不是姐妹關係。


    前者是太皇太後的大哥科爾沁卓禮克圖親王吳克善之女,後者是太皇太後二哥察罕的孫女兒,一個是太皇太後的侄女,一個是侄孫女,也就是說順治娶的兩個皇後是堂姑與堂侄女的關係,很是炸裂。


    而且,順治還曾納過的悼妃是第一個皇後的堂妹,另一個淑惠妃則是太後的親妹妹,前者早早的去世,後者現在是一個悠閑的太妃。


    康熙則好些,除了已經去世的慧妃和如今的宣嬪,目前為止沒有立過科爾沁的妃子,以後會不會有不知道。


    除此之外,宗室子弟娶科爾沁格格為嫡福晉的,公主,郡主嫁去科爾沁的也是多的數不清。


    在以前,嫁來科爾沁的嬪妃還真的不孤單,雖然迴不去故鄉,但姐妹,姑姑,外甥女,侄女一些同族還是能見到的,總能緩解一二。


    但宣嬪沒趕到好時候,康熙強勢,怎麽都不肯多納蒙古嬪妃,外頭的福晉也不能經常進宮,如今她還真的是正兒八經的一根獨苗了。


    太皇太後和皇太後,甚至是淑惠妃都對她不錯,但那都是長輩,一些心裏話如何能說,她又能如何不孤單?


    想到此處,宣嬪麵色更加落寞。


    殿內的嬪妃一個個也都麵露疑惑,不知道佟貴妃好端端的怎麽關心起宣嬪了,就連太皇太後心中也有些疑惑。


    唯獨安饒有所預感,她感覺佟貴妃這次要來個大的了。


    果然,佟貴妃笑意滿滿,“宣嬪妹妹孤單也是人之常情,本宮看著也有些遺憾,倘若慧妃還在就好了,你們姐妹二人也可以守望相助了。”


    慧妃!


    太皇太後心驟然一沉,冷冷的看向佟貴妃,眉眼間也多了幾絲陰霾,太後的臉色也不好看了,宣嬪更是麵色發白,麵帶祈求看了過去,底下近日來異常沉默的榮嬪卻猛地抬頭,臉上是掩都掩不住的憤恨之意。


    殿內的一些知情者也瞅過來,似乎震撼於佟貴妃的行為,一些不知情的自然還是滿臉疑惑。


    安饒了然,她知道了!


    她也聽說過這位慧妃,說起來也是一樁複雜的輩分兒!


    慧妃也姓科爾沁,是太皇太後堂叔額德的兒子的女兒,也就是說他的父親跟太皇太後的父親的堂兄弟。


    輩分如下:


    太皇太後的父親 —— 太皇太後 —— 順治 —— 康熙。


    慧妃的祖父 —— 慧妃父親 —— 慧妃。


    哇哦!


    按照輩分,慧妃是康熙的表姑,好亂的關係!


    也就宣嬪正常點兒,她的祖父是太皇太後的弟弟,她跟康熙算是一輩兒的。


    安饒默默吃瓜,但其他人就沒那麽多心思了,每個人都看著佟貴妃。


    而佟貴妃卻不以為然,麵對滿殿的目光,尤其是太皇太後的死亡凝視,都是無所謂的態度,眼尾上挑,滿滿的都是興味之色,“說起來,本宮倒是聽說過,慧妃當時可是殷勤的緊,雖沒有宮權,卻對皇上的子嗣異常關心,尤其喜愛承瑞阿哥,經常探望,比榮嬪這個額娘還盡心,是一等一的賢惠兒人呢!”


    她看向榮嬪,“榮嬪,本宮說的沒錯吧!”


    榮嬪雙眼通紅,眸子裏也多了一絲怨毒,咬牙道,“的確如此,慧妃娘娘當年對臣妾極為關愛,承瑞也很喜歡他慧額娘,可他夭折了,慧妃娘娘也早逝,不然今時今日,臣妾定然會讓他好好報答慧妃。”


    她將“報答”二字咬的極重,以往那張淡然溫和的麵孔也變得猙獰起來,眼中也似有淚光閃爍,“臣妾至今都記得,當年承瑞夭折之時,慧妃娘娘傷心極了,數度暈厥,就連臣妾這個親額娘也被襯的成了後娘。”


    嘴上說的是感激的話,麵色卻滿是恨意,“慧妃娘娘疼愛承瑞,臣妾不及,承瑞夭折之後不久,竟然不到一年就跟著去了,臣妾現在想起來都是遺憾,隻覺沒有好好報答慧妃娘娘的大恩。”


    安饒故作詫異,“慧妃姐姐竟如此賢良,實在是讓臣妾等望塵莫及啊!”


    這“賢良”二字,真的有些侮辱人了!


    佟貴妃用眼角的餘光看她,嘴角含笑,“慧妃比本宮早入宮,本宮也要喊她一聲姐姐的,但本宮還真不如慧妃姐姐賢惠,以前聽說過一些她的賢德之事,本宮還覺得心有疑惑,如今看來倒是傳言不虛,她對榮嬪和承瑞阿哥真真是關愛,本宮真是自愧不如。”


    殿內的人都不是傻子,看著榮嬪這般模樣,再看看宣嬪發白的臉色,任誰都能看出點兒門道來。


    她們不敢摻和,隻能默不作聲的低頭。


    佟貴妃跟沒事兒人一樣,又把宣嬪從上到下掃了一遍,意味深長道,“本宮還真的替宣嬪覺得遺憾,若是你現在有一個這樣的姐姐疼愛著,該有多好,姐妹二人說說知心話,相互扶持著,怎麽看都是美談呢!”


    安饒:你說錯了,她們不是姐妹,慧妃是宣嬪的堂姑來著!


    宣嬪臉色掛不住了,勉強一笑道,“慧妃姐姐早逝,臣妾心中也遺憾,可……”


    “不過慧妃雖然早逝,但榮嬪至今惦記她,就知道她在眾人心中多麽受愛戴了,宜嬪你可不能懈怠,同為姐妹,同時進宮,若是落下太多也不好吧!”佟貴妃看著宣嬪,眉頭微挑,眸光意味不明。


    太皇太後沉下臉來,眼色冷厲,“夠了!慧妃已逝,就不要提她了,不過是徒增傷悲罷了!”


    佟貴妃要是肯聽她的,她就不是佟想衣了,“太皇太後,臣妾有一個提議。”


    她眼眸閃了閃,無視太皇太後的死亡凝視,自顧自道,“慧妃姐姐賢德,她的妹妹想來也不差,當年慧妃願意屈尊降貴的照顧榮嬪,想來宣嬪也能庇護良貴人。”


    佟貴妃眼角微微揚起,嘴角的笑意卻笑不到眼底,“臣妾這身子實在不爭氣,惠嬪為人又冒失,不如讓宣嬪幫著照顧良貴人這一胎吧!”


    安饒:那是她姑,不是她姐!


    輩分兒不能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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