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宮。


    安饒在自己寢殿的梢間處隔了一個書房出來,閑來無事就去練練字放鬆放鬆,白清在一旁侍立。


    待安饒完成一張大字之後,連忙早就泡好的茶呈上,“娘娘練了這麽久,喝口茶歇會兒吧!”


    安饒瞅了瞅隻有一張大字的成果,實在不明白白清從哪裏看出來她需要歇會兒的。


    白清笑著道,“娘娘的字真是越發精進了呢!”


    安饒故意逗她,“那你說說看,你家娘娘到底是何處精進了?”


    作為伊爾根覺羅府自小精心培養的丫鬟,白清自然是識字的,更何況她從小學醫,文化素養自然不能落下。


    但她的培養路線是向著醫女方向來的,琴棋書畫這些自然不會學,會讀書,會寫字,看起那些晦澀難懂的醫書就入迷,絕對是一等一的人才,但若是讓這樣一個技術人才去品鑒書法,那就有些難為她了。


    安饒聽額林珠說過,她當年讀書的時候,白露白清都是跟著一起學的,但一到一些興趣類課程時,白清就不願意上了,寧願迴去多練針法,也不想坐在桌前受折磨。


    所以現在安饒的故意打趣就有些讓白清不好意思了,她也知道安饒故意逗她,不好意思道,“奴才就是覺得好看。”


    安饒認真道,“我知道你喜歡琢磨著學醫,但也別把自己逼得太緊了,沒事兒也該多歇歇,我瞧著你昨夜又是子時才睡的吧!”


    白清這個小姑娘做事不是一般的認真,白日上值,晚上就熬燈苦讀。


    安饒有時候擔心她身體受不了,就讓她白日裏也去休息了,可誰知道這丫頭領了假期,又去看書了……


    白清尷尬一笑,“娘娘,奴才不也是想著多學點兒,以後等娘娘若是有個……”這話一說出口,白清就覺得不對勁兒了,沒等說完就停下一臉無措的看向自家娘娘。


    安饒一臉黑線的看著她,你這是啥意思?


    莫不是想等著你家娘娘我哪天有個三長兩短,你再大顯身手!


    白清小臉漲的通紅,慌亂之間低下頭不敢看安饒,兩隻小手扭啊扭的,就連衣角彷佛都透露出無措和慌張來。


    看著這小姑娘一臉惶恐,好似下一秒就要跪下的模樣,安饒有些感動,偏偏她這可愛的模樣又有些好笑,就忍不住輕笑道,“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沒生你的氣,別低著頭了。”


    安饒拉過她的手,道,“天有不測風雲,你也是為我好,我是知道的。”


    白清神色還是不安,小聲道,“奴才也是看了宮中的幾個主子生產,那般兇險的時候,太醫也不能進產房,隻有幾個懂些粗淺醫術的嬤嬤們照顧,還不知道是否可靠,奴才就想著多學些本事,若娘娘日後有了小主子,好歹能在旁幫襯著些。”


    安饒看著這傻丫頭,本來很感動的心瞬間顫了顫,她很感動她的心意,但真的不想領情。


    不得不說,這個小姑娘真的很有遠見,但是,你家娘娘我這輩子也不會有孩子的。


    安饒最後隻能無奈的道了句,“我知道你的好意,但你的身體同樣重要,長期這麽熬下去,身子怎麽受得了?”


    “娘娘,奴才……”不等白清在說什麽,安饒就強勢道,“我已經交代好白露了,讓她監督著你,白天你隨意,但晚上必須跟著她一起休息,她睡你就得睡,不然就扣你月錢。”


    白清聽著這看似強勢,實則關心的話,聲音都有些哽咽了,“是,奴才明白!”


    提起白露,安饒就有些納悶兒,“白露不是去內務府領下個月的分例了嗎?怎麽還沒迴來呢?”


    白清搖頭,“奴才也不知道。”


    安饒看著她掛著淚珠的眼睛,道,“你去洗把臉,然後去迎一迎她,是不是路上耽擱了?”


    額,其實她並不認為白露會出事,隻是看著小姑娘流淚的模樣有些不忍,讓她去歇著罷了!


    白清自然不會不從,行禮退下,安饒瞅著她的背影,無奈一笑,然後又開始練字了。


    白露果然沒出什麽事兒,不一會兒就風風火火的進來了,“娘娘,奴才已經將下個月的分例領迴來了。”


    “嗯!”安饒看了她一眼,確定她沒什麽事之後,才順嘴問道,“怎麽迴來這麽晚?”


    白露似是一路快走迴來的,這會兒還有些微喘,“內務府派出了不少宮人去了武英殿,人手不夠也就耽擱了一些時間。”


    安饒聽得皺眉,不放心的問道,“你沒去武英殿吧?”


    白露嚇了一跳,連連否認,“沒有,奴才都是繞路走的。”


    安饒點頭,康熙前兩天下旨新設立了一個設武英殿造辦處,諭:凡放匠之處,妃、嬪 、貴人等不許行走,待晚間放匠後方許行走。


    說是造辦處,其實就是修書的地方,本質上還是歸內務府所屬,設立在武英殿的內浴德堂,本質上是一個出版機構,掌校勘文字、刷印書籍等事,跟原有的製造皇家禦用器物的造辦處有些區別。


    安饒記得好像在某部電視劇中看過,雍正上位之後,就給改成武英殿修書處了。


    不過這兩處地方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有很多大臣和工匠出入,所以封建的康熙就下旨不許後宮嬪妃白日靠近此處,實在讓人火大。


    雖說宮女太監倒是無礙,但有些麻煩能避免還是避免的好,安饒早就交代過,沒事兒都離得遠遠的。


    白露自然不會不聽,安饒得到答案之後就想讓她趕緊去歇著,不等她開口,白露就湊了過來小聲道,“娘娘,奴才剛剛得到消息,皇上下旨將五阿哥送去壽康宮了。”


    “知道了!”安饒點頭無所謂道,“這不是明擺著的嗎,早晚的事罷了!”


    白露有些悵然,“五阿哥出生也就三個月,也不知道宜嬪娘娘如何舍得?”


    “舍不舍得有什麽用?”安饒收起一張練好的大字放置一旁,輕聲道,“太皇太後都開口了,難道還有轉圜的餘地嗎?”


    白露喃喃道,“也不知道太皇太後怎麽就看上五阿哥了呢?”


    “太子和大阿哥年紀大了不合適,三阿哥也已經記事了,四阿哥在貴妃那兒,六阿哥先天不足又得了那麽個名字,可不就剩下一個五阿哥了?”安饒客觀分析道,“宜嬪最得寵,太皇太後想要讓太後與之交好也正常。”


    宜嬪懷孕前是宮中最受寵的嬪妃,眼下雖產後不久,仍未侍寢,但康熙的賞賜就沒斷過,養一個寵妃之子又不吃虧,太皇太後自然願意為了太後爭取。


    當日太皇太後生辰那幾天,太後偶感不適,她身邊的幾個嬤嬤宮女都說太後閑來無事,身邊太過冷清,以至於心緒不佳,才會麵色不好,說白了就是覺得孤獨,整日閑著無事做,所以鬱結於心。


    太皇太後擔心不已,特意在她過壽之後提出了想讓太後撫養五阿哥,以享天倫之樂。


    安饒看得很清楚,康熙根本不願意,但當天太皇太後過壽的好日子,又是老人家親自提出,還拿出了為了太後身體好的借口,他想不答應都難。


    果不其然,這才沒幾天,五阿哥就被打包送去了壽康宮了。


    安饒笑道,“不過我瞅著宜嬪自己也是願意的。”


    康熙早就透露過,明年會大封六宮,,溫妃與安饒都已是妃位,明年未必會升職,那剩下的兩個會落到誰手裏還真不一定。


    榮嬪,惠嬪資曆深厚,膝下子嗣又多,德嬪眼瞅著因為生了六阿哥風頭無兩,宜嬪看在眼裏當然著急。


    太後撫養了五阿哥,那太皇太後自然會為她爭取妃位。


    再說了,太後是祖母,又一向性子溫和,肯定不會攔著她親近兒子,想見就見,這筆交易怎麽看都是劃算的!


    不見這幾天康熙為了安撫宜嬪,不僅多有賞賜,還接連翻郭貴人牌子。


    雖然安饒覺得這補償有些操蛋,架不住現在所有人都覺得這是榮幸


    白露眼神有些黯然,她也是從小被祖母撫養,當時養在祖母膝下的還有兄長和堂兄和一個大她七八歲的堂姐。


    祖父祖母重視孫兒,她和堂姐自小吃盡了苦頭,後來她到了年紀要開始當差時,堂姐給管事又是送禮又是說好話,才把她送去伺候格格,她們姐妹倆的日子才算好過起來。


    她在格格院裏當上二等丫鬟那年,堂姐也在大夫人的安排下配了一個府裏的管事,也算站穩了腳跟。


    縱然現在日子越過越好,但幼年那些非打即罵吃不飽飯的日子卻仍然無法忘懷。


    隨即白露又自嘲一笑,她這是想什麽呢?她跟五阿哥能比嗎?


    且不說宜嬪娘娘深受皇上寵愛,五阿哥是天潢貴胄,就說他是個阿哥,太後就不可能虧待他。


    就像祖父祖母,阿瑪額娘,他們從來不會虧待哥哥弟弟一般。


    安饒看著她黯然神傷的模樣,問道,“是不是想你姐姐了?”


    白露咬唇點頭,“奴才……”她的眼睛都有些濕潤了。


    安饒又是歎氣,白露白清這倆姑娘都是身世悲催的,白露有狠心的親人,白清則是個孤兒,倆人加一起都湊不出一個美好的童年的那種。


    當然時代背景在這裏,就沒有幾個女孩子真能一生幸福的!


    就連受盡寵愛的額林珠都是父母雙亡,最後也死於非命的,白露白清這樣的情況更是不少見。


    “我看大嫂信上說,你姐姐全家都脫了賤籍,現在都幫著府裏做事,他們現在都是良民,日子會越過越好的。”安饒安慰道。


    白露跟著她進宮當宮女,自然不再是賤籍,就連全家都是奴籍的家人也都跟著水漲船高,都入了包衣旗,白露的姐姐已經出嫁,自然是不在此列。


    但如蘭為了安撫白露,幹脆給她姐姐全家都放了身契,也算是良民了。


    說來也是可笑,對白露那般不好的家人跟著她沾光,對她掏心掏肺的姐姐卻……


    既然說到此處了,安饒幹脆一次性說完她的打算,“按照宮裏的規矩,宮女年滿25歲才能出宮,但咱們一起長大,我自會為你和白清籌謀,你跟我說說你是怎麽想的?可有中意的人?”


    白露驚愕的看向安饒,“娘娘,奴才要伺候您一輩子的。”


    安饒歎氣,可我不一定在宮裏待一輩子啊!


    25歲在後世可能也就大學剛畢業兩三年,但在這會兒卻實打實算是老姑娘了。


    這會兒風氣不好,好像女子不嫁人就是罪過一樣,這些被誤了年華的女子大多數也嫁不到什麽好人家。


    當然也有比較想得開的姑娘,要麽攢著銀錢自己過日子,要麽幹脆當起了嬤嬤,不出宮了。


    安饒自然覺得嫁人沒什麽不好,但還是想尊重白露自己的選擇,“你服侍我一場,我絕不虧待你。”


    不等白露說什麽,她就接著道,“你也不用覺得麻煩,佟貴妃掌管後宮,我跟她說一聲,提前放你出宮就是小事,你總要為你的終身大事考慮的。”


    白露毫不猶豫的跪下,道,“娘娘,奴才從小就服侍您了,您在哪兒奴才就在哪兒!”


    安饒沉默,其實她能感覺到白露說這話是真心的,但她的情況在這裏,最多二十年,她就能修煉到金丹了,到時候她肯定是要走的,而她走的時候不會帶走這裏的任何一個人。


    白露白清要是真的留在宮裏,到時又該怎麽辦?


    有她們兩個在,的確給安饒省了很多麻煩,但再是省心,她也不能就這樣耽擱她們一生。


    看著白露這淚眼婆娑的模樣,安饒溫聲道,“你宮外還有姐姐,你若留在宮裏,以後又能見她幾次?怕是這一輩子就要這樣牽腸掛肚的過了。我雖舍不得你,卻也不能看著你蹉跎一生。”


    白露想起自小相依為命的姐姐,有些遲疑,但還是搖頭,“奴才要跟著娘娘。”


    “我又不是要你馬上就出宮,你再迴去好好考慮一下,省得抱憾終身。”安饒柔聲道,“你迴去也跟白清透個氣兒,我隻願你們都能一生幸福,多為自己考慮,別動不動就為了他人奉獻自己的一生。”


    白露聽得淚如雨下,安饒擺擺手讓她迴去好好考慮一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在清朝修煉之後飛升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三兩白胡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三兩白胡椒並收藏在清朝修煉之後飛升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