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朔喘息著問:「師父,桃子怎麽樣了?」


    神機老人道:「我罰過他了。他需在無極獄內待上百年。」


    謝淵的嘴巴掛下來,「那豈不是,我們這輩子都見不到桃子了?師父你罰得也太重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嫌我們抱得太緊,故意罰得那麽重,逼著我們分開。我覺得我活不到一百歲。師父,幹脆就罰個五十年,估計就夠我們死了。」


    溫朔身子一晃,再次倒在地上。


    謝淵眸子一打,「你看,師父,你都把朔朔嚇暈了。」


    曹雲啟口,又抿住唇,再啟,卻隻是個氣音,沒有後麵的聲。


    神機老人道:「朔朔別嚇我。皮猴子別激我。雲兒別勸我。我意已決。桃子的事就這麽定了。桃子不在,你們一開始會覺得不適應。等時間久了,也就放下了,釋然了。或者,忙於其他事,也就顧不得他了。」


    謝淵不服氣,嘟囔:「什麽事能比自家師兄弟的自由更重要?」


    神機老人高聲叱:「漱月犬不緝拿了?無極獄下的怪物不查清楚了?另一道桃花印是怎麽迴事,你們不想知道?」他盯住謝淵,「皮猴子,你先出去,我有話對雲兒和朔朔說。」


    謝淵有些惱,「憑什麽背著我說話?我不是鬼宿的?還是,我會殘害同門?我不走。」


    神機老頭道:「皮猴子,你嘴太鬆,太快。」


    「師尊,謝淵可信。」溫朔渾身的咒枷越來越亮,他如嬰兒在母體之中一般蜷縮身體,起先還悶哼了幾聲,隨後,察覺三人的目光都記掛著他,也就咬牙不出聲了。


    神機老人凝了一會兒謝淵,「好吧。」


    曹雲道:「誰都知道,桃花印是七元厄運星君的獨門秘技。難道蛾眉月沒死?」


    溫朔斂開瞳孔,竟泛起幽幽的藍色。


    「死啦!死得透透的,沒準——都轉世成另一個人了。」謝淵的手放在脖子後麵,頭左搖右擺,誇張地活動筋骨。


    溫朔抖得厲害,翻過身,看向謝淵。


    謝淵迴以一笑,「故人已去,要抓住眼前人呀!死貓叫你負心漢。你就出息些,證明給他看不是。否則,再過個十七年,輪到我們師弟妹喊你負心漢了。」


    曹雲訥訥說:「既不是蛾眉月,那是他師父?那這人可了不得。桃花印有滅世之力。如果欲界曾經出過這麽一個驚世之才,世人不可能不知道。」


    神機老人看向曹雲,「雲兒,或許,你知道,甚至是你極為熟悉之人。」


    曹雲臉上像是蒙著一層霧、一層紗,「是誰?唯有——隻有——」她的身子晃了一下,臉僵住,顯然是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先生?先生在無極獄?真的嗎?你確定那是先生?」她捂住臉,「就在幾日前,我曾離他那麽近。如果不是那道桃花印把我震出千裏之外,我已經進去了。他會認出我的是嗎?一定是。我現在就去見先生!」曹雲站起來,急著往屋外走。


    神機老人罕對曹雲厲聲厲氣,今日是入門後頭一遭,「曹雲,迴來!」


    曹雲在門檻前頓住,轉身,凝著神機老人,「師父?」


    神機老人道:「你們離開無極獄後,我加固了潭水的禁咒,確保那東西一時半刻破不出水。交代完給你們的任務,我就要日夜守在魁星閣,觀察那東西的動靜。我與桃子互相照應,但願不會出事。後麵我所交代之事,你們務必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做。就算漱月犬出現在你們麵前,你們也要以此事為先。」


    曹雲別扭地站在原地,人介在屋裏與屋外,惶惶如幽魂。


    謝淵大著膽子問:「師父,你要我們做什麽?」


    神機老人道:「凡用縛神仙索縛魂,都需要一個『引』。此「引」為沾染魂魄者氣息的一件尋常之物。破『引』可斬斷魂與世的牽連,令生者放,死者死。我要你們將呂祖的『引』找出來,不必帶迴,見之則擊,碎魂。如此,就算他衝破禁錮而出,力量亦大為削減,不至於禍人間百年、千載、萬世。」


    溫朔含糊地吐出:「道盟……」


    神機老人會意,搖頭,抬起手腕,「蛾眉月毀去另六條仙索之前,仙宗中口口相傳,但凡繼任七星官,可獲得此『饋贈』,增長修為。我占著搖光星君的空殼子,死死熬住他們。他們口裏不說,眼睛可都盯著這份『福澤』。」


    神機老人嘆氣,「正是這得天獨厚之福澤,才令他們視鬼宿為眼中釘,急著重選七星官。我現在告訴他們,此物已成『詛咒』,誰會相信?他們隻會以為,我是占著便宜不放手。就算信,在絕對的力量之前,誰不想一試?誰都覺得自己是個例外,是個天賦異稟的幸運兒。呂祖墜魔,驚世駭俗!全道盟的人真就不由分說跟著我鬼宿『欺師滅祖』?此事一出,人心各異,隻怕是要釋呂祖的弟子也不在少數。會有誌同道合者,隻是需得你們細心、耐心、謹慎地找。」


    謝淵道:「師父掌握著神機之算,想必是知道『引』在何處。快告訴我們,好讓弟子們去偷、去搶、去奪,怎樣都好!」


    若是放在往日,謝淵的小機靈必討神機老人一頓罵或一戒尺,可此刻他卻緊蹙雙眉,擰成兩座山,「我並不知道『引』在何處,甚至連『引』是什麽都不知道。世人都說我算無遺卦。」他苦笑著搖頭晃腦,「天知道!我的卦都幹了什麽!人力有時盡,我亦是凡夫。命外之人無可算,命內之人我所害。那潭下有道盟的禁咒、司馬氏的方寸術和魏地的結界,當日設下這些東西的人思慮極其周全。如果潭底之物不是妄圖搏以一擊殺我,天知道我這老糊塗還有多久才能找到他。我隻剩這一副殘軀,為天下掙下一年半載喘息,值了!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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