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你,文軒哥哥,”王映柔哽咽道,“要怪隻怪方恬那賤人太有心機,是她故意抬高價錢讓我們買花的,都怪那個賤人!”


    王員外輕斥道:“現在都什麽時候,追根究底有什麽用,有空想這些,不如想想如何處理掉這些蘭花,總不能放任它們攔在家裏。”


    方恬帶著林曉迴家的時候,已經是落日時分,天際雲彩皆被落日餘暉染成令人驚豔的顏色,每每有人抬頭凝望,便再也移不開目光。


    方恬同樣移不開目光,她的前世是在水泥森林中度過的,摩天高樓之間可見不著這般景致,她努力睜大眼睛,貪婪的把落日景致盡收眼底,不住讚歎道:“真美呀!”


    與她不同,林曉作為土生土長的本世人,並不能理解那落日光景有什麽好看的地方,便敷衍的答應了兩聲。


    “哼,不懂得欣賞。”


    方恬話正說著,突然覺得鼻子一樣,竟然連著打了兩個噴嚏,俗話說一想二罵三咕叨,這兩聲噴嚏來得如此突然,必定是有人在背後偷偷罵自己。


    算算時辰,方恬就知道是誰在背後嚼人舌根,她不怒反笑,隻因為聯想到了王映柔此時此刻的神情言語。


    畢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罵來罵去,最多也不過是那兩三句固定格式的壞話罷了。


    方恬很高興,甚至還輕輕哼起了以前最愛聽的流行歌曲。


    林曉可聽不懂她在唱什麽,那些強調奇怪的歌謠是他聽都沒聽過的,相處的時間也有一陣子了,林曉已經摸透了她的某些愛好,譬如高興的時候會唱兩句不知所言的歌謠。她高興了,林曉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方恬低頭問。


    “姐姐高興,我也就高興。”


    於是林曉在方恬眼中,從一個可憐早熟的孩子,變成一個傻乎乎的小孩,她點點他的鼻尖,笑著問他:“那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麽開心嗎?”


    林曉漆黑恍若珍珠的眼珠子轉了轉,竟然點了頭說知道,方恬有些驚訝,問他知道些什麽,林曉迴道:“那天你們來我們村裏的時候,我偷偷看了一眼,就是那個大姐姐故意欺負你,搶了你要買的蘭花。”


    “今天在市場上見到她的時候我認出她來了,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不高興,但是我能夠看得出來她吃了很大的虧,所以姐姐高興。”


    林曉說著,眯著眼睛笑了起來:“姐姐高興,我就高興。”


    方恬笑罵他傻,然後帶著他匆匆往家裏趕去。


    她今天急匆匆迴家,是想跟家裏人商量一下,關於蘭花的事情。她早就已經準備好了提煉香精笑料的器具,遲遲沒有動手,就是因為原材料不夠,所以耽擱了。


    方恬想靠著這香料香精幫助家裏脫貧致富的,一直就在盤算著時機呢,現在原料已經近在眼前了,她就想著跟家裏人商量一下這些事情。


    趙秀芹是這個家裏最有話語權的人,方老爹老實溫吞,而且粗心,一向不拿主意,方剛也隨了他的性子,故而家裏諸事,都由趙秀芹打算。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自從方恬跳水自殺未遂醒來變了個性子以後,家裏的事情也有她說話的份兒了,甚至還趙秀芹的分量重一些。


    “你的意思是說,想等王家低價處理那些蘭花的時候買迴來?可是買迴來又有什麽用處,這蘭花放了那麽久沒人打理,本來就不是什麽值錢的貨色,現在買迴來想要再轉手賣掉,恐怕比登天還難。”


    趙秀芹說著,歎了口氣。


    方恬搖了搖頭,說:“我低價買迴來以後,不是打算直接轉手出賣,而是提煉出別的東西。”


    “別的東西?”聽得方恬言語,屋子裏四個人的眼睛齊齊往她臉上望去,顯然他們並不能夠明白她口中所謂的別的東西是什麽。


    方恬解釋道:“女人愛用胭脂香料,大家都是知道的,一般市麵上流通的香料,多半都是從西域,或者別的地方運過來的,這些東西在脂粉鋪子鋪子裏很受歡迎,所以我就想著,能不能從蘭花裏邊提煉出東西來,然後賣給脂粉鋪子。”


    一家子人聽得雲裏霧裏的,直到聽見方恬到後邊說的總結,方才明白過來意思,就是想提煉什麽香料香精的,賣給脂粉鋪子。


    胭脂水粉那是大戶人家才用得上的東西,趙秀芹活了大半輩子了,也就在某次去別人家幫工的時候在主家太太的梳妝台上見過一次,那些東西都很昂貴,她知道自己的家世能力,所以也從沒有抱過幻想。


    “聽起來倒像是個能夠生財的好辦法。”


    方恬笑著指了指自己堆放能夠提煉香料的青銅器的房間,說:“我前些日子去鐵匠那邊訂做種種奇怪的器物,就是想著靠這個辦法發財。”


    以前從沒聽過誰家能靠這個發財,但是方家夫婦與方剛,瞧見方恬皮麵上那個笑意,便都不忍心駁她的心情,從小抑鬱自閉隻偏愛種蘭花的姑娘,如今動了腦子想要為家裏謀福利,不論她的想法究竟可不可行,是不是天馬行空,家裏人都決定了要支持他。


    方老爹和方剛都是一個想法,他們是男人,是這個家裏的頂梁柱,他們想的便是任由方恬鬧,大不了自己壓力大一點多幹點活補貼家用罷了。


    家人紛紛表示的支持,令方恬眼眶泛紅,如此豁達開朗的家人,是姑娘前世夢寐卻也求不得的。


    趙秀芹心細,一眼便瞧見方恬的神色,嘖了一聲,翻出帕子來替她擦淚:“這都多大的人了,怎麽還這麽喜歡哭鼻子,不許哭了啊,再哭啊,就連阿曉都要看不起你了。”


    方恬抬眼來瞧,正好瞧見林曉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盯著自己看呢,連忙抬手捂住他的眼睛,嬌嗔道:“不許看我!”


    林曉口裏含糊的應了兩聲,待方恬把手移開的時候,果然盯著地板不敢抬頭了。


    “既然決定要做,便放手去做便是了,”趙秀芹道,她仍有憂慮在,“不過你說的那個低價收購王家買來的蘭花,恐怕有些難度,你想啊,王家在這件事情上吃了那麽大的一個虧,怎麽可能會把蘭花還賣給你呢,恐怕他們連把花放在家裏爛掉,也不會願意賣給我們。”


    這個問題此前方恬也曾想過,最好的解決辦法便是,請一個王家人不認識的人冒充外地的蘭花商人,去王家買花:“這個不用擔心,我有解決的辦法,隻是我有點擔心,那蘭花買下以後,應該放在哪裏?”


    趙秀芹略一思索,說道:“你姨娘家有個屋子是不住人的,離我們家也近,我去跟她說說,大不了給點錢租下便是了。”


    時已入夜,漆黑夜色四麵重重包裹住山野村落,燈火錯落有致,顯得有些溫暖。方恬眼中最為溫暖的,當數自家的燈火,不過一豆燈光,偶爾夜風穿堂而來時候,燈火明滅,宛若將要熄滅似的,但它最終還是不曾熄滅,方老爹稍微有些蒼老的身子有意無意的擋住了風。


    滿堂沉默無人說話,都在等趙秀芹從裏屋出來。


    方才說起蘭花買賣的事情,又說起香精提煉之事,趙秀芹說著說著,忽然想起了什麽,一拍腦袋,眼眸閃爍的問:“既然是要買花,那肯定是要本錢的,丫頭你且仔細算算,那買蘭花究竟要多少本錢才夠?”


    他們家本來也不富裕,之前家裏開支都靠著方老爹和方剛漁獵的生意,並沒有多少積蓄,故而先前王映柔有意為難讓他們家賠錢一百兩的時候,才會如此為難。


    趙秀芹仔細算了算,自家本來存著的銀子,加上方恬前些日子賣達摩蘭剩下的錢,也就一百多兩銀子,放在以前,這是筆能讓他們四口之家安安穩穩好長一段日子的銀錢了,而今不一樣了,方恬說想做生意,也不知道這筆錢夠不夠用?


    方恬略一思忖,搖了搖頭:“那日王映柔與掙買蘭花之時,提了將近兩倍的價錢,現在花賣不出去,他們家又不是專做蘭花生意的,雇人前來打理反而更費銀錢,所以我猜測,他們家肯定覺得蘭花放在家裏越久越是虧本,他們賣蘭花的價錢肯定也就不會太貴。”


    至於究竟會賣多少錢,方恬自己實在無法確定,但是她敢肯定的是:“不會超過一百兩銀子。”


    方恬這段時間以來的變化,方家人都看在眼裏,他們知道方恬現在是個頗有主意的人,既然猜測不會超過一百兩,那肯定差不多了。


    嘴上說起來不難,實際上一百兩銀子太多了。


    林曉瞪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睛,好似聽到什麽了不得的事情,在他眼中,一百兩是個天價了。


    方恬輕輕揉了揉林曉的腦袋,語氣很輕緩,卻一字一頓字句清晰,她說:“現在花的錢,以後肯定都能掙迴來的。”


    她有這個自信。


    宛若吃了定心丸,趙秀芹聽罷,轉身去裏屋拿銀子去了,她素來是個謹慎小心的人,家中銀錢都放在櫃子的一處不起眼的角落,拿出來破費力氣。


    就在趙秀芹拿銀子的時候,屋子裏的方老爹還是沒有說話,隻是沉默的抽著煙,他沒有反對方恬的意思,他知道自家女兒有能耐,故而沉默便是默許的意思,他隻是個木匠,從小到大都是個木匠,拿多少錢辦多少事,方恬說的什麽蘭花香料脂粉生意,他聽不懂,也不明白其中流程。


    他隻聽懂了方恬要買蘭花當材料,然後做一筆其他人都沒做過的生意。


    做生意,就需要本錢,方老爹的沉默,就是他在思考該去哪兒弄那些銀錢。


    相較於自己父母,方剛更懂得方恬的意思,他是個漢子,偶爾跟朋友吃酒時候,會聽到已婚人士對家中妻子脂粉開支的抱怨,他知道香料脂粉生意能賺錢,但是他不知道方恬打算如何開始。


    畢竟他們家不過是鄉野山村一個小農戶,哪裏能懂得香料提煉之法?


    方剛想著,忍不住問她:“你打算如何提煉香料香精,你知道怎麽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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