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又冷哼一聲,「源頭還得在沈讓塵身上,去年他歸都時不露鋒芒,擺出一副視權勢如糞土的模樣,我還當他真是個世外高人,竟叫我看走了眼。」


    郭自賢看他一眼,語氣緩慢,「看走眼的又豈止是你,本是利刃,鋒芒藏鞘而已,還真是大意了,若是早些發現,早點下手,他和都察院徐則桉的結盟也不至於到如此牢固的地步。」


    郭自賢因春闈士子鬧事一事,受了都察院盤查。


    都察院那幫強骨頭揪著他屈打成招不放,妄圖藉此牽出點什麽來,簡直是癡人說夢。


    郭自賢目露兇光,「後生而已,是該給他些警告了。」


    錢章湊近,「大人可是已有了計劃?」


    「不好辦。」郭自賢放下茶盞說:「他身邊跟著兩個高手,國公府和儀妃那裏,輕易也動不得。」


    錢章想起了坊間的傳言,心思一轉,說:「下官倒是有個想法。」


    郭自賢瞬息間明白過來,眉心一蹙道:「你是說仍舊從餘家下手?」


    「不行。」他果斷否決,「春闈舞弊就是從餘家入手,如今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科舉這條生財路,恐怕就要斷送在此了。


    往屆科舉下至鄉縣,上至州府,甚至是禮部試,能否在紅榜上留名,端看錢財到不到位。


    那遊遠便是因為隻是個窮書生,拿不出錢財,才屢次被人更換試卷。


    如今科舉必然會徹查,甚至再往前幾屆鄉試會試的內外簾官1,都要接受審查。


    「下官並非此意。」錢章道:「下官的意思是,不如從餘家那個丫頭處著手,也算是給他沈讓塵一個警告。」


    郭自賢目光驟冷,殺意濃厚,「給她些苦頭吃,留條命以做牽製。」


    還是午後,天光已如傍晚般陰沉,那黑雲如同壓在人頭頂,讓人難以喘息。


    錢章走出郭府大門,抬眼看了一眼天色,徐徐嘆氣。


    他出生寒門,讀到「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時,也曾心潮澎湃,立誌為天下生民立命,可他讀了聖賢書,也成不了聖賢人。


    貶謫那幾年的鬱鬱不得誌,終究是讓他向現實低頭,成為了從前令他嗤之以鼻,最不想成為的那種人。


    可那又如何?


    錢章很快挺直了背脊。


    奸佞不過是個名稱,這世道本就如此,天下澄清就是個笑話,他們終將被淹沒在這泥流之中。


    ……


    「我說不許就是不許。」


    餘錦棠把住門口。


    她個頭嬌小,但門不寬,人往那兒一站,兩邊的縫隙隻能容人側身而過。


    遊遠幾次想要強行過去,又怕不必要的身體接觸。


    餘府的下人伺候妥帖,大夫日日來看,藥沒停過,如今遊遠下地自由走動已不成問題。


    「小姐,小生的身體已經痊癒了。」遊遠作揖,「還請小姐讓個路吧。」


    「不行。」餘錦棠分毫不讓,「大夫都說了,傷筋動骨一百天,哪有那麽快的,你看著是好些了,但內裏還沒好透呢。」


    遊遠又是一揖,「我如今已能自己照顧自己,不好繼續在府中叨擾。」


    「那你去哪兒?」


    「迴我之前住的地方。」


    「哦。」餘錦棠說:「可是你那個屋子已經租給別人了。」


    遊遠一怔,不過他很快便反應過來是餘錦棠在騙他。


    春闈過後趕考的人陸續迴鄉,狀元街的空房越來越多,而他那間宅子的位置最差,哪有人向陽的房子不租,非要去租他那間破屋。


    「那我再重新租一間便是。」遊遠說。


    「你有銀子嗎?」餘錦棠叉著腰攔住去路。


    「小生尚尚尚,尚有一點積蓄。」


    見他打定主意要走,餘錦棠一急,「可你診金還沒給呢。」


    遊遠臉上浮起一絲窘迫,他如今囊中羞澀,的確是一時付不起診金,但他本就想過之後給人抄書也好寫信也罷,攢了錢就還。


    「診金的事,待我……」


    餘錦棠抬著下巴道:「你沒付清診金之前,不許走!」


    這根本不是診金的問題,遊遠知道,她就是找個理由留他而已,餘錦棠除了性子嬌縱一點,其實是一個善良的姑娘。


    「況且,我二哥也不在家,你都不向他辭行麽?」餘錦棠又說。


    這也是遊遠今日非要走的緣由,待餘錦安迴來,便更不好走了,他原計劃是趁餘錦安不在家時先行離開,改日再登門道謝。


    遊遠進退兩難,「小姐若真不讓,那我,那我就隻能硬擠了。」


    相處這麽久,餘錦棠知道他的性子,紙老虎而已。


    她不退反進,挺了挺胸口,「你擠呀!你擠一個試試!」


    遊遠尷尬得眼睛都不知該往哪兒放,連連後退,側頭盯著窗戶,耳根子都紅透了。


    1簾官:科舉時代,鄉試會試時的考官,分內簾官與外簾官。在外提調、監試等謂之外簾官;在內主考、同考謂之內簾官。


    第 153 章 入贅


    餘府另一邊,這個時節還沒有蟬鳴,院中寂靜非常。


    孩子在搖籃中酣睡,這孩子睡眠出奇的好,餘晚之在房中和徐清婉說話也吵不醒。


    丫鬟輕手輕腳走進來,行禮道:「少夫人,三小姐,四小姐那邊差人來請小姐,說是客院住的那名舉子非要走,四小姐想讓您去勸一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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