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兩日阮凝玉醒來,便聽說了謝淩將院裏一個二等丫鬟給發賣出去的事。


    春綠在路上提著書袋跟她去學堂的路上,便說起了這件事。


    “眼下各院裏的家仆都在議論呢,也不知長孫是怎麽了,良善的性子這迴卻大動肝火,那玉珠好歹也是多年陪伴左右的丫鬟,竟然發賣了出去。”


    “據說今兒天還沒亮,玉珠就被婆子拉著去找巷子裏的人牙子,很快就坐車被拉走了……”


    阮凝玉聽了,卻是微愣。


    她是記得,這個玉珠是之後謝夫人身邊的得意丫鬟,跟著水漲船高,狗仗人勢的,反而是對男人忠心耿耿的書瑤卻沒有得到好下場。


    隻因名字有個“瑤”字,與謝夫人名字相撞。


    怎地這會,這個玉珠卻早早下線了?


    是什麽樣的事,導致兩世有如此大的變化?


    阮凝玉正在思考,沒想到迎麵就遇上了她那位大堂兄。


    隻見樹影和光斑搖曳,男人坐在亭中,桌上的小爐煎茶,他那修長分明的手指慢條斯理地翻過書簡。


    阮凝玉剛想裝作沒看見,拐彎就走。


    而這時,她卻好巧不巧地看見了謝淩竹青色的長衫上竟然佩戴了個香囊。


    謝淩沒有佩戴香囊的習慣。


    他要麽衣裳熏檀香、柏子香,其餘的香半點也不染,身上絕不會戴香囊,就連飾物也很少佩戴,頂多會戴個玉墜。


    而瞧那香囊的顏色,繡工,一看便是女兒家會繡給郎君的東西。


    春綠悄悄道:“這是許姑娘送給長孫的香囊,好多人都瞧見了!”


    “沒想到長孫這麽快就將香囊戴在身上了。”


    阮凝玉看了一眼,便收迴餘光。


    她在想,文菁菁怎麽還不找上門來。


    正要走時,卻發現身後有人不小心撞上了柱子,她們望過去時,那人便躲了起來。


    見阮凝玉察覺,於是春綠又道:“這是老太太身邊的婢女,因文表姑娘上迴的事,現在老太太格外提防著府裏的表小姐,就連小姐無意間靠近大公子,說了什麽話做了什麽事,那婢女都會記下迴去跟老太太一一稟報。”


    阮凝玉就覺得好笑,沒想到老夫人連她都提防。


    就算她要勾引男人,謝淩絕對也能做到所目皆空,他向來都不喜歡她這種媚骨天成的女子。


    ……


    京城,許禦史家。


    學堂一散學,銀翠就扶著自家小姐下了馬車。


    “當初小姐親手繡的香囊送給謝先生,奴婢還覺得謝先生不喜歡呢。沒想到隔了沒幾日,今兒謝先生就將小姐送的香囊戴在了身上,奴婢就說,小姐柔順端靜,謝先生怎麽可能會不喜歡小姐?”


    “就是沒想到謝先生打臉得這麽快,這天邊的月亮,終於要被小姐摘下了!”


    許清瑤也很驚訝。


    謝淩從來都是對她不冷不淡的。


    她以為自己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感化謝淩這朵高嶺之花,沒有想到他今天就戴上了那枚香囊。


    於是她便鼓起勇氣,邀請他過幾日去秋遊。


    而謝先生居然破天荒地答應了。


    許清瑤心髒怦怦跳,想來是她每日對男人的體貼入微得到了迴應。


    謝淩已經習慣了她的存在。


    隻待賞菊宴一到她正式成為謝淩的未婚妻,便沒有什麽可以阻撓她跟謝先生的了。


    許清瑤進府邸不久,父親便叫了她過去。


    她整理好衣著,便走到了正在寫毛筆字的許伯威麵前,垂眼,“父親。”


    許伯威寫得一手好瘦金體,他洋洋灑灑地寫了一頁,這才將筆擱在筆山上,而後接過奴仆遞過來的濕帕子擦拭手指,“瑤兒,你當真考慮好了?”


    “當真就這麽喜歡那位謝淩?”


    許清瑤道:“女兒都考慮好了,而且謝先生心裏也是喜歡女兒的。”


    她已經慢慢改變了謝淩,男人也會為她遷就,戴上他並不喜歡的香囊。


    許清瑤覺得男人遲早有一日會對她俯首稱臣。


    許伯威望了過去。


    隻見女兒麵帶微笑,卻骨子裏透著疏離。


    許伯威喉嚨苦澀,他對於這個流落在外的女兒是心存愧疚的。


    這麽久了,許清瑤還是不肯與他親近,於是她做什麽,他都盡量想要滿足她。


    許伯威道:“瑤兒放心,為父定會讓你風光嫁到謝家。”


    “瑤兒謝過父親。”


    許伯威卻一頓,想到了家中的妻子,他目光深深,“這幾日多去看望你母親,你初到京城,不能有任何閑話流傳了出去。”


    許清瑤心裏是不願的,想了想,奈何心中顧慮著什麽,還是答應了。


    一出屋子,銀翠見她要往許夫人的院子走,於是忙從兜裏掏出來了塊玉墜,“小姐,去見夫人你要把玉佩戴在身上!”


    “不然……夫人就要起疑了。”


    夫人雖然癡傻,但女人的直覺還是很準的。


    許清瑤接過這塊不屬於她的白玉福蝶玉墜,高高在上地打量著,心裏隻剩下厭惡。


    見她不想戴,銀翠急了,忙勸她:“老爺好不容易將小姐接迴京城,小姐還是先忍忍吧。”


    “絕對不能被夫人發現。”


    許清瑤蹙著眉,隻好將玉墜戴在了胸前。


    待進了許夫人的屋裏,見到床榻上瘦得沒有人形的裴氏,許清瑤冷著臉走到了她的麵前,不情願開口:“……娘,我來看你了。”


    原本手指還在空中胡亂抓著,婢女們都怕她的裴氏茫然地望了過來,並沒有認出她是誰。


    許清瑤隻好湊得更近,“娘,我是瑤兒。”


    這一下,裴氏總算看見了她胸前墜著那塊白蝶玉墜,那雙渾濁的眼很快就亮了起來,“瑤兒……瑤兒!你終於來看娘親了,這些年你都去哪了?是娘不好…讓你受苦了……”


    每次見裴氏,裴氏都會像第一次見麵說這些一模一樣的話。


    轉眼許清瑤就被裴氏抱在了懷裏。


    許清瑤差點裝不下去,將這個瘋女人給推開。


    但許清瑤在銀翠著急的目光下,還是忍耐著,將手指放在裴氏的肩膀上輕拍了拍,安撫著。


    見狀,銀翠終於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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