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殘忍。」


    「……」


    斐陸兩人都不搭話。


    「以為會天長地久,可誰知那負心漢啊。」


    要是不說,誰又能知道麵前的官老爺是個得道飛仙的主。


    斐守歲用術法暖了幹淨木盆裏的水,擰幹麵巾擦拭,陸觀道湊到他旁邊也是不願管官老爺。


    人兒悄聲說:「他和我們一床?」


    「不,」斐守歲笑迴,「你和他一床。」


    「咦!」


    「怎麽了?」


    「我不和他睡覺,他看著就不會講故事的!」


    「我聽到了,」顧扁舟靠著椅子,倒頭一傾,書卷撤在地上,「小娃娃知道什麽叫禍從口出嗎?」


    陸觀道躲在斐守歲身後。


    「這麽大了,還要人護?」


    「我!」


    「好了好了,顧兄你讓一個心智不成熟的小孩湊什麽熱鬧,」斐守歲可不想看著人兒落淚,那兩行清淚,他不想伺候,「睡去吧。」


    推一把陸觀道。


    陸觀道長大了,推不動。


    斐守歲耐著性子:「你也要看他的話本?」


    「看!」人兒賭氣。


    「好啊,好啊,」


    顧扁舟撿起地上的書卷,大聲念了出來,「顧二司拋下妻子,轉頭與那郡主娘娘恩恩愛愛,他可憐的髮妻在街邊乞食,竟讓腹中孩子落了胎。」


    陸觀道轉頭。


    「不過也是碰巧,顧二司此世欠下的罪孽來世總是要還的,」翻書聲,「第二世,他的髮妻害得他家破人亡,那個金貴的郡主娘娘也幫襯著。」


    顧扁舟不管陸觀道已去榻上安眠,他笑一句:「此筆真爛,什麽叫害得家破人亡,難道不是他活該。」


    斐守歲不搭理,也跟著蓋好了被褥。


    顧嘆息:「世人還是講究個因果報應,好不單調。」


    ……


    次日。


    四人赴了約。


    因冬日天寒,厚雪也不見得在化。眾人踏冷出了園子,門口並未見到牽馬的老鱉,寒冬之寂寥吹拂過,迴想起斐守歲之言,顧扁舟在前笑說。


    「難不成夢中的事成了真?」背手跺靴,明知故問。


    斐守歲:「顧兄若要尋一個真假,不如去後山看看有沒有一口開著的棺材,裏頭躺的是不是紅衣老嫗。」


    「是該去看的,但斐兄可不能做言而無信之人。」顧扁舟率先進了馬車。


    謝義山戴好帷帽,坐在外頭牽著馬繩:「要不這樣,我與顧兄先去後山,斐兄去赴約。」


    繩索一扯,馬兒慢走起來。


    斐守歲在車內開口:「昨夜師祖奶奶說了,百衣園裏有謝兄的仇家,謝兄此番不去仔細尋尋?」


    謝家伯茶在外頭沉默不語。


    車廂內兩人相視。


    顧扁舟淺笑:「後山我一人前去便可,反正今日不是殷縣令宴請,我也樂得聽膩了曲子,找個清靜地方。謝兄要是擔心我就不必了。」


    「這……」


    馬兒幽幽然轉向,棉簾輕移,屋外冷風透入。


    「顧兄說得是。」大抵是同意了。


    於是馬車先送顧扁舟去了風雪悲涼地,才在日中時到百衣園。


    鬧市人多,馬車也就走得慢,沒了顧扁舟,車內兩人輕鬆不少,尤其是陸觀道,又靠著斐守歲開始打瞌睡。


    無論外麵有多雜亂吵鬧,好似都吵不醒他。


    偶爾,斐守歲撩開簾子去望,在嘈雜聲裏,陸觀道還會湊得更近些。


    老妖怪不厭其煩,卻聽陸觀道喃喃夢話。


    「別走……」


    手不知何時被他拉住。


    「我不哭,你別走,好嗎……」


    不敢忘手所說,那是他的執念。


    斐守歲挪挪身子,可嘆他不是,他是尚且在人世間的活物,他什麽執念都不會成。


    「我見到你了。」


    「……」


    馬蹄落石磚之聲,討價還價之聲,三兩鳥雀藏在樹枝上嘰嘰喳喳地叫。


    斐守歲再次移開手。


    「謝兄還需多久?」故意大聲言,試圖吵醒熟睡的人兒。


    謝義山在前:「人多,馬車慢。」


    放下話,陸觀道還是沒醒。


    就這麽好睡嗎?


    斐守歲被當成個抱枕,那身側的陸觀道還不安分,睡夢裏用手兒捏捏他的手背。


    老妖怪隻好再次掀開簾子,去張望始終如一日的街市。


    身處鬧市又兼臘月農閑,來往不論富貴公子還是賣完菜的老農,五彩似的一片。


    馬車幽幽側過人群,聽聞有人言:「你還不去看看熱鬧?」


    「什麽熱鬧?」


    「哎喲,就是柳家那兩個可憐人,死啦,死在後山的亂葬崗上,也不知道誰下的毒手!我尋思著柳家的平日裏對鄰裏鄉親這麽好,又是得罪了誰?莫不是殷老爺?」


    「我看不是,有殷大姑娘在,殷老爺再怎麽也不會這般,頂多是打發去牢裏蹲幾日,我看那是他們家的小兒子幹的!」


    「你怎麽如此確定,殺人放火之事可不能亂說!」


    「放你娘的屁!我從不亂說這種事,你不知道,昨日我在百衣園親耳聽到的,就是柳家柳覺,說什麽要殺了他爹!那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真是不想見到第二迴!」


    「怪不得,我方才從那條街上看到了捕快班子,就衝著柳家去的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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