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夏白趕迴陸家的時候,剛進門就聽到家裏震天的哭聲,不僅是周氏的哭聲,還有小冬小雪哭泣的聲音,她聽在耳中,急在心裏。


    “周姨,你們這是怎麽了?”她快步衝到哭聲震天的房間裏邊,然後走到趴在床上哭泣的周氏身邊。


    周氏抱著小雪,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哭我的苦命的孩子,他好不容易才混出個樣子來,結果性命竟然就在這大好的年華裏葬送!還有兩個孩子,他們還那麽小,竟然就這樣失去了父親,以後他們的日子可怎麽過?”


    見周氏哭得傷心,安夏白鼻子酸澀難受。


    她的目光轉而望向不遠處的陸柳兒,見後者正凝眉流淚,頓時打消了原本想要質問的心思。


    之所以不願意讓周氏得知邊關戰況,就是怕她傷心難過,到時候場麵不好收拾。


    “周氏,我們聽到的流言蜚語不一定能夠當真,您仔細想想就知道,將軍他上戰場,少說也有十幾幾十次,怎麽可能會輕易中計被敵人埋伏呢?”她扶著周氏,盡量用溫柔點聲音說話,“還有官府,他們那邊也始終沒有傳過來消息,如果將軍有事,必定是他們先過來通報才是,至今都沒有動靜,就說明外邊傳的或許是假消息。”


    “你說的有道理。”周氏哭聲漸漸緩和,神情卻依然怔愣,“或許外邊的傳言是假的。”


    安夏白忙不迭答應:“肯定是假的。”


    她以為能勸周氏看開一些,沒想到對方的思緒卻走進了死胡同:“不可能是假的,外邊的人說這些,說得都是有鼻子有眼的,他們怎麽可能會假傳消息呢,至於官府那邊,說不定是官府看兩個孩子還小,不忍心說出這個噩耗而已。”


    周氏說罷,直接動手把兩個孩子擁入懷中:“你們這兩個苦命孩子,以後可怎麽辦啊?”


    小冬小雪本來也在哭泣流淚,但是轉眼見到安夏白之後,他們的哭聲漸漸停止。


    畢竟是兩個還不懂事的孩子,跟著哭不過是看見陸柳兒與周氏哭得傷心罷了。


    如今又被周氏這麽一摟,淚水滴落在臉頰上,立即又撇了撇嘴哭出聲來。


    明明自己才是最應該傷心難過的人,結果他們卻哭得比自己更狠。


    安夏白心痛如刀絞,眼淚也積蓄在眸中。


    “嫂子,”就在她差點哭出來的時候,陸柳兒忽然拉住她的手,清秀可愛的麵龐上掛著未幹的淚痕,也掛著許多歉意與慚愧,“對不起,我本來不想告訴母親的,隻是母親一直問,我不好不說,我沒想到會造成這樣的局麵。”


    要是她知道周氏的情緒如此控製不住,就是打死她都不敢把事往外說。


    安夏白歎息著搖頭,瞧見陸柳兒蒼白憔悴的病容,實在狠不下心來責怪:“這不是你的錯,周姨他本來就有知道的權利。”


    之前不願意說,不過是怕她知道後身體承受不住罷了。


    “你們就是不告訴我,我也猜的出來,”周氏怔愣的流著淚,“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前段時間,我總是重複做一個夢,夢裏我的孩子躺在戰場上,就跟許多屍體躺在一起,他臉上身上全是血,卻還睜著眼睛跟我說,他疼。”


    周氏越說淚水就掉的越兇:“我真希望他承受的痛苦都能轉移到我的身上,千倍萬倍都是可以的,隻要他能平安活著!”


    俗話說母子連心,估計某些事情發生的時候,周氏也是有感應的吧?


    安夏白又是一聲沉重的歎息,然後從身上翻出手帕,湊近一些為周氏擦拭眼淚。


    “周姨,您要保重身體啊。”


    身為陸櫟的妻子,兩個孩子的母親,他才是最傷心難過的人,但是安夏白不敢哭。


    不是不想哭,是不敢哭。


    不僅如此,她還得想辦法勸周氏和陸柳兒收住眼淚,畢竟生活總是要繼續的,不論發生了什麽事,她們總得要往前走,而不是頻頻迴頭凝望。


    陸櫟走了,她就是這個家的頂梁柱,她絕對不能輕易倒下。


    安夏白強忍下心中悲痛與難過,也忍下自己想要落淚的衝動,溫軟的手掌輕輕拍在周氏的背上。


    “娘親.....”


    就在安夏白故作堅強之時,小冬忽然叫了她一聲,然後緩緩爬到她的身邊。


    孩子白嫩的手裏攥著一方手帕,似乎是剛用來幫陸柳兒擦過眼淚的。


    他湊到安夏白的懷裏,抬起手用帕子在安夏白的臉上擦拭。


    明明沒有淚水,他卻擦拭得很是認真。


    “娘親....”不懂事的孩子又叫了她一聲,似乎是看出她神情的不對勁似的,連忙扔下自己的手帕,湊近安夏白的臉,認真的在她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小雪見狀,也湊過來親了一口。


    安夏白的眼淚終於收不住了。


    孩子們是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小雪和小冬還這麽小,甚至連話都還說不利索,陸櫟就這麽走了,他們再也見不到自己的父親。


    想到這裏,她的淚水就像是決堤的洪水一般流淌,連帶著喉嚨裏也響起嗚咽的哭聲。


    小冬小雪見狀,不僅沒哭,反倒是一左一右湊近安夏白,然後伸出自己不大的手臂抱住了他。


    安夏白哭得更兇了。


    周氏和陸柳兒聽到她的哭聲,淚水收不住,想勸卻又不知道從何勸起,無奈之下,隻好抱著安夏白一起哭。


    一時間,陸家在地到處都是她們哭泣的聲音。


    哀哀的哭聲甚至傳到看門的下人耳中,他眼睛也忍不住泛酸。


    “原本幸福的一家子就這麽沒了,真是可憐。”下人歎息著,抬手用衣袖抹著眼淚,再抬頭的時候,就瞧見自己身前多了個人。


    一個眼熟的人。


    “將軍!”下人驚叫了一聲。


    陸櫟點點頭,劍眉緊擰,俊美的麵龐上流露出許多關切:“家裏出事了嗎,怎麽到處都是哭聲?”


    他好不容易輾轉迴到京城,因為想給安夏白一個驚喜來著,所以就一直沒往京城傳遞消息,他沒想到自己迴京以後見到的第一次場麵竟然是這樣的,一時間擔憂充斥他的內心。


    “有事,大事!”下人反應過來,連忙抬高聲音,“因為您在邊關的事情,夫人和周姨都快要哭瞎了,將軍您快去勸勸她們吧!”


    邊關的事情?


    陸櫟心中的疑惑越發濃烈起來。


    邊關的事情從來都是官府通報,如今戰況還沒通報呢,安夏白她們怎麽就收到消息了?


    因著宅院中的哭聲越來越響,陸櫟實在分不出心思糾結其中關竅,他快步衝到房間裏,衝到安夏白的視線中。


    “夫人,我迴來了!”


    再說安夏白,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正被淚水模糊著視線呢,猛然聽見陸櫟的聲音,還以為是自己幻聽。


    再抬頭瞧見陸櫟,她頓時怔愣在原地。


    “夫君?”


    陸櫟笑著點點頭:“是我,我迴來了!”


    他向著安夏白張開雙臂,結果後者卻遲遲沒有動作,她皺緊眉頭,好像是瞧見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陸櫟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難道是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房間裏沒有人迴答他的問題,大家都愣愣的看著他。


    陸櫟終於品出不對勁的意味來。


    難道府裏哭聲震天,不是因為出事,而是因為自己,安夏白他們覺得自己死在了戰場上?


    他的疑惑很快得到印證,因為安夏白站了起來,卻不敢靠近。


    她精致的皮麵上盡是悲痛:“夫君,你在那邊不用擔心,家裏的事情我都會好好打理,還有兩個孩子,我一定會把他們平安養大——”


    安夏白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陸櫟就嗤笑一聲,伸手堵住她的唇瓣。


    “夫人,你們今天哭得這麽兇,是誤認為我已經死在戰場上了嗎?”


    安夏白怔愣的看著他:“所有人都說,你帶兵出戰的時候遭遇敵人埋伏,然後沒能迴來。”


    “被埋伏是真的,但是沒能迴來卻是假的。”陸櫟搖搖頭,故作輕鬆道,“故意散播謠言的人究竟是誰,等我有空的時候,一定要把他們給揪出來狠狠打上一頓給夫人出氣,這些眼淚絕對不能白流。”


    他說話時,表情很是生動,這絕對不是鬼魂能夠擁有的表情變化。


    還有他的體溫。


    安夏白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唇瓣傳來他的溫度,那是活人才會有的體貼。


    眼前的陸櫟不是執念未了所以前來探親的鬼魂,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她皮麵上的悲痛頓時轉化成歡喜。


    陸櫟不知道她心中想法,還以為她沒相信自己的話,正想著用什麽辦法才能讓安夏白相信呢,後者就直接朝他撲了過來。


    “夫君,我好想你!”她埋頭在陸櫟的懷抱中,眼眸中仍有淚水緩緩流淌,卻不是傷心的眼淚,而是高興的淚水。


    “我知道,我也是很思念你的。”陸櫟的心軟成一灘水,寬厚的手掌輕輕拍在安夏白的背上,“夫人,對不起,這麽久沒有給你寫信,是因為我想給你一個驚喜來著。唉,要是早知道失去消息會引來你這樣的擔心,我就應該每天給你寫一封信,事無巨細,都稟報給你聽才是!”


    他懊悔的神情落在安夏白眼眸中,換來唇角輕勾的一抹笑意。


    那抹笑就像是春日裏解凍的微風,同樣化開陸柳兒與周氏心上的冰霜。


    既然陸櫟還活著,豈不是說明柳風楓和張小棟他們也很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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