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訣陵手心冰涼,被那人一握這才迴了些暖,季徯秩噙著笑問他:


    「晚上要辦慶功宴,您也來坐?」


    宋訣陵冷笑一聲,道:


    「來坐?老子先做了你!」


    第136章 似敝履


    「二爺,您下迴一來要還是這般說話,不然就別來了罷?」


    季徯秩方想將手抽迴來,卻發覺那宋訣陵已扣住了他的十指。這是顧家營,容不得他撒潑,他隻得討饒地看向宋訣陵,卻是猝不及防地撞入一汪沸泉當中。


    那宋訣陵滾動著喉結,隻遽然牽緊了季徯秩的手,將他往營外頭的深林裏拽去。


    北將同西侯於南營爭執傳出去可不是什麽有意思的,季徯秩隻能陪著宋訣陵演邊臣輯睦,乖順地隨他走。


    可方離兵營遠了些,他便耐不住同宋訣陵講起道理來:


    「二爺,您到底有什麽好氣?若非您總叫人盯著我,我也不會把那探子的筆奪了去,給你呈一封親筆的急報啊?再說我可是照著那探子所寫完完整整地給您謄了一遍,又沒添油加醋,捏造是非……開個玩笑罷了!」


    「我展開信箋,入目的便是你親筆的重傷二字,你覺著我看後會作何感想?」


    「大概是覺著我又在開低劣的玩笑罷……宋落珩,」季徯秩倏然正色道,「我親筆寫給你,一方麵是要提醒你,往後莫要再派探子盯梢了;另一方麵是想同你說,傷也不算太重,我很好,還能寫得動字兒,我希望你絕對、絕對不要來尋我。」


    「可你親筆告知我身負重傷,我怎會不來?」宋訣陵攥住他,那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喉間再不遏止便會傳來哭腔。


    還好,他忍住了。


    「宋落珩,咱倆已是互不相欠,你關心我做什麽,季家兵符已不在我這兒了啊。」


    宋訣陵不搭理,隻咬緊牙關把他往林深處帶。


    季徯秩已記不清這是第幾迴被宋訣陵這般沒來由地牽著走了,他先前迴迴都沒甩開宋訣陵,而這次他不敢逃離營中火光,隻匆忙站住了腳。


    宋訣陵慢下步子,不迴頭,說走。


    季徯秩同他說,夠了。


    「二爺,我腰間傷還未好,經不起你這般粗魯地對待。」


    宋訣陵終於旋身過來,關切地問:「傷可重麽?可還痛麽?」


    季徯秩藉機抽迴了手:「噯今兒還行——別跑那般遠,戌時我還要同他們吃酒呢。」


    「池彭是你動的手?」宋訣陵道。


    季徯秩不知宋訣陵是否知曉賀玨如今境況,隻順著他的話瞞住了,說:


    「怎麽?您要拿那事兒威脅我麽?可是我得知顧阡宵沒死,全都仰仗二爺您。我會殺他,少不了您的攛掇。」


    「殺人償命,池彭本就該死。」宋訣陵道,「你本就無錯,何談威脅?」


    當年宋訣陵奉旨追殺齊燼一行人,在魏楚邊境的山中老屋見著了布衣打扮的顧步染。彼時二人未言一字卻是心領神會,可後來顧步染入楚化名易緒,宋訣陵便完全失了其蹤跡。


    直到今載近清明之際,宋訣陵收到一封未著名姓的信,裏頭講盡池彭所行之事,落款為「染」單字。


    原是那顧步染早便知曉他難歸故國,恐怕無力再去報仇雪恨,要將此事交由宋訣陵去抉擇,宋訣陵離翎州太遠,便托人將此事告知了季徯秩。


    「二爺您今兒來翎州可有要事?哦,可是因著要跑平州去見江師叔,順道來看看?」


    「侯爺這是什麽話?」宋訣陵道,「為何我就不能是特地看您來了?」


    「別罷,把人養出個多情性子可怎麽辦?我有什麽好看,我死了才方便二爺執掌龕季營虎符吶!」季徯秩長睫翕動,隻把眼中那些濃濃的情意掃去,變作滿載算計的鋒刀。


    「侯爺別一碰著我張口閉口就是生呀死的嘛!」宋訣陵勾住季徯秩腰間的魚符仔細看了看,咂摸道,「想當年我倆都在南衙那會兒,日日都能見得著,日子過得可真是美。」


    宋訣陵說著朝季徯秩行進一步,季徯秩倒是不退,隻含笑對宋訣陵說:「二爺,那般前塵往事,就別擱在心上了罷?」


    宋訣陵顰眉作八字,委屈狀:「怎麽還要攔我追憶!」


    季徯秩隻盯住了他:「您知曉我如今是誰的人兒。」


    「魏盛熠?」宋訣陵聳聳肩,滿不在乎地說,「那又如何?」


    「不對。二爺,我是付姐姐的人兒。」季徯秩勾唇泄了些笑,「而您是俞姑娘的人兒。」


    宋訣陵問:「侯爺怎麽好端端地又同我談起感情來?捨不得我?」


    季徯秩答:「是要你放過我。」


    「我瞧侯爺好似忘不了我。」


    「這個對了,誰能忘記被狗咬了的經歷呢?我從前都是待在軟褥裏的,獨獨碰上您這隻野的,不僅把我褥子奪了,還朝我扔石子,誰能不記得?——那案子查得如何?」


    「侯爺一覺察話頭不對便要跑?」宋訣陵道,「不準。」


    「由不得您準不準。聽您口氣,半點沒查出來?」季徯秩沒卸笑,「那咱們沒得聊,我是主顧,花了一整個龕季營才買你幫我查案,你就是這麽辦事的?」


    「這就要對我頤指氣使起來了?成啊,那小人便恭謹地說與您聽罷!」宋訣陵長臂一展將季徯秩拉近了,把手摸在他腰間,沒頭沒尾道,「傷著這兒了?」


    「說案子。」季徯秩略抽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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