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侯爺見的少了罷?坊間多的是我這種欲擒故縱的壞種。」宋訣陵抬手捏了季徯秩的幾縷發,嗅了嗅,「嗯……都是我身上的味兒。」


    「那可怎麽辦?我沐浴時得泡在花瓣裏頭了。」季徯秩抽迴那簇細軟的墨發,又笑道,「鼎州香罷了,又不是二爺體香。」


    距到達翎州還有約莫三日的路程,那魏敗勢還未傳出,季宋二人雖隻是心中存惑,但也都快馬加鞭地瘋趕。


    哪知二人不過方至翎州西城,那守門將便將二人攔下,朝季徯秩推手作揖道:「侯爺,陛下要您速速趕迴京城!」


    季徯秩瞥了宋訣陵一眼,開口問道:「將軍,可是京城出了事?」


    那人垂頭應道:「末將不知,隻是前日宮裏來了一公公傳了聖上口諭。」


    那宋訣陵撫著那紫章錦的馬鬃,嘴角勾出一抹細弧:「看來侯爺那太子哥哥還是捨不得割心頭肉!」


    「二爺還是謹言慎行為妙,在我麵前耍耍嘴皮子也就罷了,更別說今個兒還有外人在場。」


    「外人?」宋訣陵拿那上翹的鳳眼略瞥了那守門將一眼,低聲笑道,「他是外人,那侯爺可是我內人?」


    「不是。」季徯秩直截了當地辭了那番戲言,「我也是外人,那番話您也不該同我說。別人聽來覺著您大不敬,我聽來心裏窩火。」


    「哦?可是因對我中情烈烈?」宋訣陵掛上戲謔的笑,斜了斜身子拿手勾住季徯秩的頸子,笑道,「此去一別,可不知何時能再見。」


    「相見爭如不見,有情還似無情【1】。」季徯秩任他摟著,輕吸了口氣,任那人身上的鼎州香竄入鼻腔,隨即掰了他的手直起身來,「我和二爺隔得遠點才像盟友,這般互處眉睫之內濃情蜜意的,不合規矩。」


    「不合規矩?哪來的規矩……侯爺在我身上偷偷嗅什麽呢?」宋訣陵道。


    「這鼎州香可好聞,二爺求我這麽多事,送我幾兩鼎州香料應該不是難事罷?」


    「香料?我同侯爺分香帕子如何?」


    「臭男人學女兒家送什麽帕子。您雖敢送,我倒是真不情願收。」季徯秩摩挲著玉扳指上的紋路,斂著睫。


    「侯爺當真絕情!」宋訣陵收迴手來,喝了一聲「駕」,朝城裏頭行去,不忘背身續道,「我和侯爺不一樣……」


    「……我是『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2】』」


    宋訣陵朝季徯秩揮了揮手,將最後一縷鼎州香從季徯秩的臉側兒偷走了。


    季徯秩眉間閃過一絲憾色,是因那香散了麽?


    不是。


    他從來貪的都不是鼎州那苾苾之香,而是那劍眉鳳目的兒郎。


    第069章 賀玉禮


    翎州。


    宋訣陵在顧家營守了幾日,瞧見南邊遲遲無信,不免疑雲滿腹。可今兒未見顧泉關狼煙升,他冒然率營前往若當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難免徒添憂思又滅了士氣。


    他於是隻得暗暗把兵令攥緊了,在心裏頭做打算。他輾轉一夜,第二日喚了一小支精兵同他一道去南邊瞧瞧情況。


    魏楚邊界多山,那路是一點兒也不好走,路顛簸了人心情也悶,更別提再走一會兒碰上的還不知是敵是友。


    宋訣陵他們一行人策馬行了幾日,一日忽見山道上一匹棗紅馬馱著個血人,朝他們緩緩行來。起初,那一行人還猶疑三分,不約而同地在幾裏外勒停了馬。可隨著那馬越行越近,宋訣陵先認出了馬背上那人。


    賀玨!


    繾都那銀鞍白馬度春風的賀玨!


    宋訣陵急急下了馬,牽過賀玨那匹棗紅馬栓在了道旁樹樁上。那馬瘦得見骨,走路帶搖帶晃。它被宋訣陵這生麵孔牽著,已沒了往日吭哧吭哧急吐氣的傲慢習性。


    宋訣陵邊喚人拿草料來餵馬,邊伸指去探了那賀玨的鼻息,喃喃道:


    「還活著……活著……」


    他眼中帶了光,倏忽迴身高聲道:「來人!扶賀將軍下馬!」


    宋訣陵幫著將賀玨帶下馬,扶他靠著老樹的粗幹坐下,又從腰間取出一隻皮囊壺來對著他的嘴澆,將他嘴裏的血化淡了。一頓折騰過後,賀玨那蹙得很緊的眉頭這才稍微鬆了鬆。


    宋訣陵雖放蕩不羈,但行事還算是粗中有細。隻見他將手中帕子拿水澆濕了,拿帕角細細地給賀玨抹臉。哪知他方幫賀玨把麵上沾的血抹淨,這臉兒便失了色。除了眼下青紫一片,賀玨的整張臉兒都慘白如刷了紙漿,仿若有人借那死了許久的屍還了魂。


    又不知過了多久,那賀玨的長睫顫了顫,沾了血的眼瞼掀開,終於叫他那有些混濁的紅眼再次窺見了天光。


    熬了多久了呢?


    賀玨記不清了。


    他隻記得火,骨,血,嚷聲,迸裂聲,破碎聲,刀劍晃眼,哀嚎徹天。


    他睜眼瞧見那與這翎州沒甚幹係的宋訣陵,腦中是空豁豁的,還真以為先前一切皆是自己做的一場大夢,於是他衝著宋訣陵笑得慘然:


    「二爺!我決計不去翎州了,這頓酒吃完,便扶我迴賀府坐吃山空罷!」


    宋訣陵捏了捏眉心,道:「這是翎州,你認清楚了!你這時候想迴繾都那富貴溫柔鄉,便是當了逃兵。在顧家營,逃兵可是要論斬的!」


    賀玨的笑意逐漸變得扭曲,笑麵就這般轉為了哭麵,他把那受了刀傷的手攥成拳打在了宋訣陵的肩頭,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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