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朝汐下了石階,接過竹筒, 打開蠟封火漆,從竹筒裏倒出一封書信。用的依舊是京城裏最上等的銀光紙, 光澤雅致的信封上慣例一個字也未寫。


    阮朝汐不急著拆信,而是把整封信放在手裏掂了掂。


    入手厚重,分量不輕。


    她掂著書信沉甸甸的分量,連臉上笑意都消失了兩分。


    「收到了。」她把書信攏在手裏,手背到身後去,眼不見為淨, 「在外頭不好拆信。等迴來屋裏,我會拆看的。勞煩霍大兄迴稟一句,就說我當麵看過了。」


    霍清川認識她不是一年兩年了,目光裏帶出幾分懷疑, 「郎君叮囑得緊。務必要盡快拆看,敷衍不得。」


    「……哦。」阮朝汐敷衍地應了,捏著信封的手背在身後,兩人沿著長廊慢騰騰地走幾步。


    「大兄最近在京城可好?徐二兄可好?燕三兄可好?」


    霍清川沒有即刻應答。


    他的目光落在身側少女的烏髮間。今日見麵第一眼,他就敏銳地察覺,鴉色髮鬢裏新插了一支代表成年及笄的玉簪。


    他每兩三個月往返一次京城和豫州。不是朝夕相處,也不是長久不見。恰到好處的時間間隔,讓他清晰地感受到女孩兒逐漸長大,成長為窈窕少女的全部過程。


    在西苑時慣梳的雙丫髻拆散了,改梳成靈動飄逸的流蘇髻。一支精巧玉簪插在環髻烏髮間,簪頭雕刻成兔兒拜月的樣式,正符合她的年紀,嬌俏又可愛。


    霍清川轉開了視線。


    他是跟隨荀玄微時間最久,也是家臣裏生性最沉穩的一個。無論心裏如何波瀾,表麵絲毫不顯。


    「諸人都好。年紀最小的燕斬辰今年也及冠了,郎君給他行了冠禮,上個月正式拔擢入仕,領了六品將軍武職。」


    「對了。還未慶賀阿般及笄大喜。」霍清川從懷裏取出一個狹長的烏木盒,雙手遞過來。


    「勞你在豫州記掛我們。我和徐二弟,燕三弟,三人一起攢錢買的賀禮。我們身家不厚,阿般不要嫌棄禮薄。」


    阮朝汐見那烏木盒的形製就猜到裏麵裝了什麽。


    她雙手接過木盒,或許是一路都在懷裏貼身裝著,烏木盒表麵的木質都焐熱了,觸手溫暖。


    阮朝汐無聲地彎了彎眼,當麵打開了木盒。


    裏麵不出意料,靜靜躺著一支金簪。


    足有二兩重的足金簪,簪頭雕刻了一朵雍容盛放的牡丹。阮朝汐把金簪拿在陽光下細細探看,雕工雕得極精細,多重花瓣一層層綻開,花蕊引蝶蹁躚,就連花瓣邊緣滾動的圓潤露珠都清晰可見。


    「這朵牡丹……是霍大兄自己刻的?」她越看越像,懷疑地說,「有年霍大兄送我的冰花,就是同樣式樣的牡丹,上頭的蝴蝶和露珠的位置都差不多……」


    霍清川咳了一聲,默認了。


    「買金簪的錢是我們三個一起湊的。幼棠先找金匠描了個牡丹花樣,我覺得俗氣,索性自己雕了一朵……比不得阿般頭上的玉簪精巧。」


    阮朝汐捏著金簪,眼睛裏帶了真切的笑意,「我極喜歡這簪子。多謝霍大兄。替我謝謝徐二兄和燕三兄。」


    素白的指尖摸索了幾下,當麵把金簪插進了髮髻間。


    陽光映在金簪尾端,光芒耀眼,戴著牡丹金簪的少女笑意明艷。


    阮朝汐向來穿得素淡,人映在日光裏,如玉容色仿佛映出淺淺光暈,展顏微笑時,比金簪還要耀眼三分。霍清川的目光裏帶了掩飾不住的讚嘆。


    下一刻,他轉開了視線,往後退了一步,重新走去廊下站著。


    「我們三個的心意送到,阿般收下即可,不必當真佩戴起來。若被人問起來歷,也不好應答。」


    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鍾十二去書房求情果然有效,七娘被解了禁足,立刻提著裙擺跑出屋,兩名女婢匆忙追在身後,「七娘,不可疾跑,失了身份。」


    荀七娘才不管,如一隻輕快的小鹿般小跑過庭院, 「十二娘!阿般!二兄終於肯把我放出來了。」


    霍清川閉了嘴,再退開兩步,隻簡短地說了句:「郎君近期得空,會來探望十二娘。」行禮告辭。


    類似的話,這些年聽過沒有十次也有八次了。最近一次在她及笄前後。阮朝汐聽完,笑了笑,把臉轉向旁邊。最後那句話便如一陣清風般消散在耳邊。


    七娘是從身側趕來的,早瞅見了阮朝汐捏在身後的信封。


    「這麽厚的信?三兄托霍清川給你的?」荀鶯初大感驚異, 「裏頭都寫了什麽?三兄給我的家信從來都是薄薄一張,隻是些『你如何?我安好』之類的寒暄話。多幾個字也是不能的。」


    阮朝汐把書信藏在身後不肯給,「塢主隻有對人不滿時,才會多寫。你收到薄薄一張家書,說明塢主對你一切滿意,沒什麽好教訓的。」


    七娘:「嘁!三兄分明就是在敷衍我。」


    兩人說說笑笑地穿過庭院,走到中央最空曠、人最少的地方,阮朝汐放輕聲音勸誡好友:


    「歷陽城當真不好去。你沒有見過平盧王,我也隻是五年前剛來時見了他一次。……那一次便足夠了。那是條毒蛇,殘忍嗜殺,我們輕易不要去他的巢穴。」


    荀鶯初詫異地說,「可是阮家長兄就在歷陽城裏,任職歷陽太守已經三年了。我家九郎也在歷陽任職做事。聽說這次城裏高僧講經,豫州不少士族特意趕去歷陽,都是去辨析經義,闡明佛理。他們都好端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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