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林凡有過交代,縣裏的事情全都交由主簿楊大人做主,所以門房並沒有去後衙打擾正在療傷的林凡,而是直接去了書房那裏找到楊遠望稟報。


    楊遠望這時正埋首在書案上,處理著這些時日因戰事而積累下來的公務。


    原本這些事情也不應該輪到他來做,隻是如今縣令缺任,縣丞田無缺又被林凡所殺,而林凡自己又不願過多的涉及政務,因此很多事情就隻能交給他這個縣衙主簿來處理了。


    眼下戰事剛剛結束,永陽城裏上上下下都快亂成了一團亂麻了,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了。好在這次那些吏員們大多都活了下來,這才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恢複城內的穩定。否則這一大攤子事全都一下子砸在他身上,楊遠望想死的心都有了。


    雖說好多事情都還沒有頭緒,案頭上也有許多公務亟待處理。


    但得到消息的楊遠望也隻能從那些讓他焦頭爛額的公務中抽出身來,急急忙忙趕到縣衙大門口來迎接上官。


    楊遠望一路急行,來到縣衙門口。見到來人的時候,他先是快速的打量了一下一行人,辨認來者身份。


    馬清澤身穿五品文官官服,在一群披甲之士中鶴立雞群,楊遠望自然不可能認錯。


    麵對這種尋常自己見都見不到的大人物,楊遠望連忙躬身行禮道:“下官永陽縣衙主簿楊遠望,參見參軍大人!不知大人來此,有何示下?”


    楊遠望畢竟有功名官職在身,現如今又立下這麽大的功勞,馬清澤對他可不像對安寧那般倨傲。


    他在馬上稍微欠身算是還禮:“楊主簿免禮!楊大人此番守城有功,等來日朝廷論功行賞,楊大人加官進職不在話下,本官在這裏先提前祝賀楊大人高升了。啊哈哈哈!”


    馬清澤說的倒是實話,此戰之所以能取得如此大勝,永陽守城之役功不可沒。作為此戰的守城主官之一,楊遠望受到嘉獎是必然的事。


    不僅如此,楊遠望立下的這份功勞,會被吏部記錄在檔案裏,對他以後的仕途都會有極大的影響。最起碼在麵臨升遷考評的時候,會讓他比其他人更有優勢,升遷的機會也會更大。


    “此戰上有武關巡檢使林大人身先士卒、衝殺在前;下有將士用命、不懼生死;再有百姓一心、同仇敵愾;如此方有今日之勝,下官委實不敢居功!”楊遠望並沒有貪功勞為己有的意思,將一切如實道來。


    而且他也知道,這一戰上上下下有那麽多雙眼睛看著,哪怕就是他想要伸手,也定然不可能成功。


    馬清澤笑道:“楊主簿過謙了,我一進城就聽說了,楊大人的功勞也是有目共睹的!”


    在簡單的寒暄過後,馬清澤很快進入正題:“楊主簿,本官此來是有公務在身,閑話可以放在以後再聊,請問林巡檢何在?”


    “在守城一戰中,林大人受傷頗重,此時應該正在後衙治傷。大人若是找林大人有事,下官這就讓人去叫林大人出來迎接大人!”楊遠望已經隱約知道了馬清澤的來意,因此裝作不經意的為林凡說了句好話,想要借此試探一下來人的態度。


    “不用了,既然林巡檢有傷在身行動不便,本官自己去見他就是。”馬清澤說完,翻身下馬,就要帶人進縣衙。


    “大人這邊請!”楊遠望不敢阻攔,隻能在頭前帶路,將馬清澤請入縣衙。而且從馬清澤態度和他並沒有直接讓人進去捉拿林凡來看,想來事情不至於到了最糟糕的地步。


    後衙的林凡這時也已經得到了上麵來人的消息。他隻好暫抑悲痛,讓何方留下來陪著遠誌守著周伯的遺體,他則帶著陳方舒和李青山做好迎接的準備。


    馬清澤進到後衙,看到的是滿地的傷兵、忙碌的醫者和助手。空氣中到處彌漫著藥味和傷口腐爛的腐臭味,這裏的場景確實亂了些。


    這讓馬清澤有些皺眉,不過他經常出入軍營,這種場麵還是可以忍受的。


    他看向了出來迎接的幾人,那個林凡應該就在這幾人中。


    他問道:“請問哪位是林巡檢,煩請出來答話?”


    由於時間緊急,林凡並沒有來的及穿上官衣,隻穿了一件外襯便急匆匆趕了出來,因此馬清澤並沒有認出他來。


    這對於接見上官來說,已屬不敬。若是碰見脾氣不好的,當場發飆都有可能。


    “下官便是林凡,來時匆忙,有失儀表,還請上官責罰!”林凡連忙站了出來,向馬清澤躬身行禮。


    馬清澤對此確實有些不悅,但因為林凡身上確實有傷,他也就沒有多說什麽:“林巡檢有傷在身,不必多禮!還是先聽令吧!”


    既然見到了正主,馬清澤也就不再拐彎抹角了。


    他正色道:“奉部堂鈞令:武官巡檢使林凡,擅殺永陽縣丞田無缺,有違國法,著將其立即收押,等候朝廷發落!”


    “林巡檢,得罪了!”宣讀完石秋鳴的命令,馬清澤一個眼神,便有幾名隨行軍士將林凡看管了起來,不過這些人並沒有動粗,隻是將他與眾人隔開而已。


    馬清澤又對林凡說道:“林巡檢,從我個人來說,對林大人的作為,我深感欽佩。而且林大人殺田無缺確實是事出有因,我來之前總督大人也再三吩咐我要善待有功之人。所以隻有林巡檢配合,別讓我們為難,我們也是不會難為林巡檢的。”


    “而且石部堂會將這次林巡檢的守城之功如實上報朝廷,相信朝廷對林巡檢會有公正的處理。但國法難違,在朝廷的處理決定下來之前,還是要委屈一下林巡檢了!”


    林凡個人倒是不以為意,從一開始他知道了會有今天這個結果。


    他對馬清澤拱手言道:“大人,罪員身負罪責,自然聽從朝廷發落。隻是罪員還有一些私事要處理,還請大人寬允一些時間,稍後罪員自會向大人請罪!”


    馬清澤還不至於因為這些事為難林凡:“林巡檢請便!”


    林凡朝他躬身行了一禮,然後看向了陳方舒和王虎等人。


    陳方舒等人已知道了馬清澤是為了拘押林凡而來,這時都在暗自垂淚。


    林凡笑著寬慰他們:“哭什麽?這又不是什麽


    大事,隻不過是進去住幾天而已。相信我,不會有事的!”


    然後他開始安排往後的事宜:“我走之後,方舒、王虎大哥,巡檢司裏的事就要麻煩你們大家了。現在巡檢司裏的兄弟大多戰死或受傷,你們除了要招募人手,重建巡檢司以外,也一定要做好兄弟們的撫恤,不要讓大家寒心。如果錢財不夠的話,你們可以去得月樓找白掌櫃,從她那裏先拿一部分出來,等我出來以後再還也就是了!”


    “還有,周伯的後事也要勞煩大家費心了。替我為周伯上柱香,順便多燒些紙錢。遠誌還小,如今又沒了親人,也請你們多多照顧一下這孩子。”


    陳方舒等人含淚答應。


    林凡又看向了楊遠望:“永陽現在已經成了一個爛攤子,按理說我不應該再麻煩楊大人。但在我出來或者新任巡檢使到任之前,還請楊大人在巡檢司遇到麻煩的時候多照拂一二!”


    “林大人放心!”楊遠望也點頭允諾下來。


    事情已畢,林凡對馬清澤說道:“大人,可以走了!”


    馬清澤嗯了一聲,對手下吩咐道:“帶林巡檢去大牢。”


    林凡在兩名甲士的看押下,走向縣衙大牢。


    “屬下恭送大人!”王虎跟隨林凡最久,感情也最深,他率先朝林凡跪了下來。


    “恭送大人!”他一跪,陳方舒、李青山以及在場所有還有行動能力的傷兵,一下子都跪在了地上。


    他們這一跪無關身份地位,隻是單純的為了感謝林凡一直以來為了永陽,為了大家和百姓所做的一切。


    聽到消息的小遠誌這時也衝了出來,死死地抱住林凡,哭著不撒手,眼淚不停的流下,不願意讓他走。


    林凡揉了揉他的腦袋:“遠誌,不要難過。周伯剛剛不是說了嗎,以後你就是一個大人了,要試著學會長大。而一個人要想成長,第一件要學會的,就是分離。與周伯是如此,與我也是如此。”


    遠誌的雙眼已經哭到紅腫,卻也不敢再阻攔,他輕輕地鬆開手,不停的抹著眼淚。這個孩子今天受到了太多的打擊,這對一個孩子來說是很難接受的。


    林凡又揉了揉他的腦袋,憐惜的為他拭去腮邊的眼淚,然後準備轉身離去。


    遠誌仰視著林凡的背影,眼神中充滿了哀傷與不舍。


    這時候有人扶著牆一步一步的走進了後衙的,他在看到林凡的第一時間就跪了下來,哭道:“少爺,我迴來了!”


    林凡的臉上露出喜色,快步來到那人跟前,把他扶了起來。不停的說道:“迴來了?迴來就好!”


    安寧看到林凡身上大大小小的傷,顫抖道:“大人,對不起,我迴來晚了!”


    林凡安慰他:“不晚,不晚!能在城破之前迴來,怎麽能說晚呢?”


    不管怎麽說,安寧平安迴來,都讓林凡放下了一塊心中大石頭。


    他灑脫的向眾人告別般的揮了揮手,不再耽擱,在軍士的看押下,邁步走向大牢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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