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永陽縣衙之內,周伯正在給林凡包紮傷口。是的,就在剛才的戰鬥裏,林凡的身上又添了幾道新傷。


    在賊兵最後一次攻城之前,林凡就讓楊遠望和李青山帶著一眾文職離開了城頭,讓他們留守縣衙。


    雖說美其名曰是為了防守縣衙,保護永陽城的最後一道防線,其實就是林凡為了保護這些吏員和醫者,免得徒增傷亡而已。


    再說了,就算讓他們留在城頭,這些人也沒有多少戰力,留在那說不定反而會拖累守軍,還不如不留。


    因此在援兵趕來之後,他們倒是都活了下來。而正是這些吏員的存在,為城內在戰後迅速恢複秩序提供了基礎。


    畢竟他們大多是有名望的本地人,也是官府中平日裏與老百姓打交道最多的一批人,有了他們在,很多事情就好辦多了。


    如今戰事完畢,作為武職的林凡自然不宜再過多的涉及政務,否則便有越界之嫌。而林凡也很識趣,主動的選擇了退居幕後,如此一來,縣衙主簿楊遠望便成了目前永陽城內官職最高之人。


    不過無事一身輕,況且他身上的傷也確實耽誤不得,所以林凡便心安理得的迴縣衙養傷,將這一整個爛攤子全都一股腦的交給楊遠望。


    隻是一場大戰下來,如今的縣衙早已是人滿為患,到處都躺滿了傷兵。


    早在戰事最開始的時候,林凡就讓人在縣衙後麵的那片空地上簡單搭建了幾個帳篷,又在頭頂上懸掛了幾張幕布遮擋一下毒辣的太陽,就把後衙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傷兵營,用於安置傷兵。


    周伯清理幹淨林凡後背上的一道刀傷,開始上藥,這已經是林凡身上最後一道還未處理的傷口了。周遠誌則幫爺爺拿著藥箱,在一旁打著下手。


    等到係好紗布,周伯隨手為林凡披上外衣,輕聲道:“好了,你活動一下試試,看看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林凡一邊輕輕的活動著身體,一邊調笑道:“沒感覺到什麽不適,周伯的手藝自然是沒得說的!”


    “臭小子,少拍馬屁,這對我沒用,你少受點傷才是正經的!”見到林凡又沒個正形,周伯沒好氣的道。


    “這才對嘛!我這次又受了傷,我還以為周伯你又會教訓我幾句,你這不開口讓我總覺得少了點什麽,渾身不自在!”林凡笑道。


    “照我看啊,你就是皮癢,欠收拾!”周伯笑罵道。


    玩笑過後,周伯正色道:“我不說你,是因為仗打成這個樣子,能活下來就已經不錯了。你啊,總是太拚命,這樣不好!”


    說著話,周伯突然感到有點頭疼,可能是因為站的太久了,身體也有點站不穩。有些頭暈的他想要坐在椅子上休息一下,所以伸手去拉林凡身邊的一把椅子。


    他伸手抓了好幾次,卻沒有碰到椅子的扶手,可椅子明明就在那裏的啊,為什麽觸碰不到?


    周伯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椅子這時候竟然在他的視線中搖擺不定起來,甚至產生了虛影。


    這種感覺讓


    有些詫異,他看向了自己的右手,自己明明沒有動,可他發現他的手也在不停的上下搖晃,在視線中來迴遊移,產生了重影,就像是他長了三隻右手一樣。


    劇烈的頭痛感猛地襲來,周伯眼前一黑,隨即便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


    眩暈帶來的失重感讓周伯再也站立不住,一下子栽倒,失力之下的他打翻了麵前的椅子。


    林凡和小遠誌離得最近,也最先發現了周伯的異常,不等周伯摔在地上,就趕忙上前一左一右的扶住他。


    “爺爺,爺爺!你怎麽了?”


    “周伯,周伯!快醒醒,快醒醒!”


    兩人焦急的唿喊著,可周伯遲遲沒有迴應。林凡向小遠誌問道:“怎麽會這樣?”


    小遠誌兩眼含淚,哭泣著說道:“爺爺…爺爺他這些天以來一直都在照顧傷兵,已經連續很多天的沒有怎麽休息過了!”


    林凡十分生氣:“胡鬧,周伯年事已高,怎能經得起如此勞累,你怎麽不早告訴我?”


    遠誌感到委屈,卻也不敢反駁,隻是哭的更厲害了。


    陳方舒和李青山等人這時也圍了上來,試著幫忙喚醒周伯。


    迷迷糊糊之中,周伯聽到了眾人的唿喊,隻是身體不停使喚,也無法開口說話。就這樣又過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老人才悠悠轉醒。


    老人緩緩的睜開了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大家著急的麵孔,原來大家都圍在他身邊。


    這讓周伯心裏一暖,然後苦笑著感慨道:“人一老,就不中用了,看來不服老還是不行啊!”


    見到周伯蘇醒,林凡連忙問道:“周伯,你醒了?感覺怎麽樣?好點了沒?”


    周伯搖搖頭:“你們剛才說得話我都聽到了,大人,你不要責怪遠誌,是我不讓他告訴你的。”


    “為什麽?”林凡疑惑不解。


    “這些傷兵都需要人照顧,離不開人,城裏一共就那麽幾個大夫,哪裏顧得過來?這些傷兵都還年輕,要不是因為打仗受了傷,以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在想要是能精心照料他們,沒準就能多活下來幾個!”周伯嗬嗬笑道。


    “那也不能不眠不休啊!還有,您要這麽做總得跟我說一聲吧?”林凡的眼中已經泛起淚花。


    周伯反問道:“跟你說了你能答應嗎?”


    林凡訥訥無言,周伯年事已高,要是跟他這種要求,無論如何他都是不會同意的。


    周伯繼續問道:“再說了,先不要說我,你說你這些天總共才睡了多長時間?為了忙守城的事,你已經夠勞心竭力了,我也不想再讓你為這些傷兵的事費心勞神。”


    “可是我還年輕,撐得住,您的年紀又怎麽受得了如此操勞?”林凡擔心的說道。


    “是啊,年輕真好!不像我這樣的老朽,這才幾天啊,就已經撐不住嘍!”周伯還是笑嗬嗬的,可話中透露出的疲憊卻怎麽也遮掩不住。


    其實就


    在幾人說話的同時,周伯的頭痛並沒有減輕,反而愈演愈烈。劇烈的疼痛讓他臉色蒼白,額頭的不停的滲出汗水,沿著皺紋流下。


    小遠誌這時早已是淚如雨下,林凡也忍不住感傷。


    周伯抓過兩人的手,語速開始急促起來:“大人,我有件事想求您!”


    “唉,您說!”林凡答應道。


    周伯將林凡和遠誌的手疊放在一起:“大人,我想把遠誌托付給你!”


    “不行,您好好休息,您是遠誌的爺爺,還是等您養好了身體您自己照顧他吧!”不等周伯說完,林凡便打斷了他。


    在周伯說出這種話的時候,林凡心底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他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一下子奪眶而出。


    聽到林凡拒絕,周伯越發的著急了:“大人,你聽我說完。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我不行了!可遠誌還小,世道又這麽亂,我走了之後,他怎麽辦啊?他在世上已經沒有親人了,隻剩他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活不下去的。我希望大人能把他帶在身邊,不求他能出人頭地、建功立業,隻願他能一生平安喜樂便好!”


    “爺爺,爺爺!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好好的!”遠誌大聲的哭喊到,還想要把手從周伯手中抽出來。


    周伯用盡最後的力氣緊緊抓住兩人的手:“傻孩子,不要盡說些這樣的傻話!生老病死誰都逃不過,這世上有沒有誰能不死,隻是今天輪到我了而已!”


    “以後我不在了,你就要學著成為一個真正的大人了,你要好好聽林大人的話,不要再使一些小性子了!”


    周伯向遠誌說完這些,又轉頭望向了林凡:“大人能答應我嗎?”


    看著周伯希冀的眼神,林凡也抓住了下麵遠誌的那隻手,不讓他掙脫。


    他哽咽道:“周伯放心,我答應你!我今後會將遠誌帶在身邊,教他習武識字。等再過幾年,他再長大幾歲,要是他不想從軍打仗,想過安穩日子的話,我就把他送迴我的家鄉。不能說讓他一生富貴,也可護他一世平安。”


    林凡的話讓周伯的臉色紅潤起來,精神也恢複了一些:“那就好,那就好!有大人照顧遠誌這孩子,我總算是可以放心的去見遠誌的父母了!”


    周伯的迴光返照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又仔細吩咐了遠誌一些事情,便安心的閉上了眼睛,撒手而去。


    傷心欲絕的小遠誌趴在爺爺的身上嚎啕大哭,林凡也情難自抑,在一旁偷偷的抹著眼淚。


    王虎、陳方舒和李青山等人也都感到十分悲傷。這一段時日以來,周伯一直把巡檢司裏所有人當晚輩看待,對大家照拂備至,而大家也從內心裏把周伯當做值得敬重的長輩。如今周伯就這樣突然去世,大家也都忍不住傷心難過。


    就在大家還沉浸在悲痛中的時候,馬清澤一行人來到了縣衙門口。他大聲問道:“本官乃總督府參軍馬清澤,此次是奉命前來辦事,你們這裏現在誰主事?”


    聽到來人自報家門,縣衙門口值守的人不敢怠慢,連忙進去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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