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壽還帶著人將她那個前夫給揍了一頓,至於那個貴妾,盡管被護著,還是抓了起來一碗藥下肚。


    和離之後,她迴了瑞王府,像從前沒有出嫁時候一樣。


    但,還是不一樣了。


    也不是家裏待得不好,她在家裏還是很自在的,父王也很高興,有個孩子時常在身邊。


    寶壽也說,這裏一直是她的家,從沒變過。


    以後他給她養老送終。


    楚勤美當然心動,哪裏都沒有家裏自在。


    從前她是姑娘,現在她是老姑娘。


    楚勤美坐在那裏喝茶,升起的熱氣模糊了她的眼睛。


    早上門房的來報,說那家人的屍體在刑場無人收屍,問問她的意思。


    你說說自己作死,還牽連族人,平日裏也沒個知交好友,死後一家子收屍的人都沒有。


    她倒是沒有這個爛好心,以德報怨。


    但她還活著,名聲上麵還是要注意一下。


    不過是一點銀子罷了,讓下人隨意找個地埋了就是。


    反正一家人都死了個幹淨,也不在乎有沒有人供奉了。


    想到這裏,楚勤美有些悵然。


    她也開始擔心起自己的身後事了。


    出嫁女是進不了娘家祖墳的,也不能建碑立墓。


    尋常人家倒是有個例,死後葬在祖墳旁邊,由子侄供奉。


    但一般出嫁之後的女子,會選擇再嫁,就是死也要死在別人家,好歹死後有個葬身的地兒。


    這裏的人們,對自己身後事尤為看重。


    這也是為什麽這個時代,少有和離的原因。


    楚勤美也是,她苦惱的是,自己身為皇室宗親,比起尋常人家有了更多的桎梏。


    如今戰事停歇,楚國為了增加人口,鼓勵百姓多生多育。


    那些和離或者喪父的女子,紛紛鼓勵她們再次嫁人。


    身為皇室之人,楚勤美成為皇室催婚的一等大員。


    上門的媒婆數不勝數,楚勤美挑了又挑,一個都沒看上。


    瑞王睜著小眼睛在一邊看著,嘴上說著挑剔不行,罵她是不是在家待久了,嫌棄家裏的狗窩。


    心裏也是暗暗著急,大概是作為父親,他也想到了這個幼女的身後事吧。


    他甚至都想,要是實在不行,就等他先走了,讓寶壽別封了墓門,等到他小姑走了,把他小姑的棺柩抬到他和王妃的墓室隔壁放著。


    就是有些委屈了十一,沒有正經的墓室和墓名。


    瑞王操心得很,本來就稀疏的胡子又掉了一大把,私下裏悄悄地歎氣。


    楚勤美哪能不知道,想到一把年紀的老父親還在操心老閨女的身後事,她心裏也不是滋味。


    不就是找個夫家,進祠堂嗎?


    多大點的事。


    寶壽長大了,也能給姑姑撐腰了。


    她如今三十九,還不到四十,找個人家,卷鋪蓋養老去。


    雖說馬上四十了,或許是沒有生育過的緣故,加上保養的極好,她看起來年輕許多,也就二十七八的樣子。


    說媒的很多,楚勤美一個沒看上。


    家世倒不重要,她這個年紀,又有封號又有錢,也不缺什麽了。


    最好家世清白點,內院幹淨些,沒有那麽多汙糟事敗壞心情。


    還有便宜的兒女。


    這要求一提出來,那些媒婆都不敢上門了。


    有這樣好條件的鰥夫,人家不缺女人,娶個二八年華的妻子都使得,誰看得上這人老珠黃的你啊。


    京城的鰥夫多,但要找個合適的也很難。


    好不容易看上一家,自妻去世後未再娶,但房裏小妾無數,孩子也很多。


    想著要不將就著過吧,結果寶壽去查了一番,迴來搖頭說此不是良配。


    楚裕輝沒想到,他長大後給家裏辦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給小姑姑找夫家。


    小姑姑和父親是同胞所出,她沒有子嗣,所以對他更像是親子一般。


    他最開始想的是,他會給姑姑養老送終,皇室祖地進不了,他就將小姑姑的牌匾供奉於前。


    可是等他死了後,他可以告訴自己的兒子,讓兒子如他一般。


    但兒子的兒子、兒子的孫子呢?


    時間會變長,人會慢慢的被遺忘。


    小姑姑說,她尋個人家過去養老去。


    楚裕輝想了想也行,要是夫家不好,掛個名號,他就把人接迴來,在家裏養著。


    等大限到了,再送進夫家祖墳去就是了。


    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畢竟沒有人這麽實踐過。


    也正因為如此,變得有些艱難。


    好點的人家不將就,次點的他也看不上。


    好不容易看好了一家,楚裕輝去私下打聽了一番,涉及到了後宅陰私方麵,他不想小姑姑這把年紀了還在操心這些事。


    就這樣一直拖著拖到現在。


    天寒,瑞王的幾個女兒都迴來看看老父親。


    大家都在暖房裏說著話,旁邊還有暖爐子上麵烤著棗還有一些幹果。


    暖房裏很熱,大家都穿著不薄不厚的衣裳,唯有瑞王穿的厚實的多,身邊還圍著兩個火盆。


    他老了,身子骨不好了,這兩年也時常生病,太醫看了好幾次,都說估計就這一兩年了。


    看著女兒們都在身邊,瑞王靠在榻上,神情十分放鬆。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就是數著日子過罷了。


    他還不放心啊。


    最小的閨女沒有著落,唯一的孫子也還沒成家。


    真是愁死他一大把年紀了。


    聊天的話題就那麽多,不是這家長就是那家短。


    即使她們身份高貴,但生活是一樣的。


    最小的妹妹在這裏,話題總是繞不開她的。


    “要不找個孩子多的家裏,你抱一個養在膝下也好。”


    老八楚勤淼說著,身邊的老四楚勤瀟也跟著接話。


    “有個孩子作伴也好。”


    楚勤美搖搖頭,用夾子撥弄著火爐上的紅棗,有一個烤的熟透了就放到了一邊的盅裏麵去,那裏麵正溫著奶。


    “不想養,費心費神還不討好。”


    這個倒是大實話,本來也不是自己生的。反正死後他們都得供奉,親不親的關係不大。


    孝重為大,隻要名義上是長,就得恭恭敬敬的,否則脊梁骨就要被世人給戳斷咯。


    楚勤姚作為老二,除了大姐,屬她年紀最大也最穩重。


    “慢慢尋吧,這種事急不來。”


    普通人家倒是想請一個這尊佛迴家,手指裏漏點都夠他們吃好喝好了。


    這樣的家世她們是不考慮的,原因無他,傳承不了幾世。


    沒有能力抵禦風險,但凡有個天災人亂,香火上就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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