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月,卻有星辰點點。


    北漠的夜空,總顯得更遼闊,更安靜。


    墨言和安靜走在夜空下,按照記憶中的路線,繼續北上,隻是大漠中的地形無時無刻不再變化,加上又是夜晚,所以很快就無法辨清楚方向,好在遇上了從北方迴來的那支騎兵。


    按照那名副將的說法,劍九並沒有死,隻是受了傷,甚至有可能會跟邊境各方勢力發生一場戰鬥,所以原本打算停下休息一夜的兩人隻能加快腳步繼續前行。


    深夜,夜風陰冷中夾雜著幹燥,兩人來到那副龍骨現世的地方,卻沒有看到劍九,也沒有看到任何其他勢力的強者,那些龍骨也已經消失不見,除了黃沙,還是黃沙。


    安靜走了一圈,堅定道:“確實就是這裏。”


    墨言點了點頭,“這裏並沒有留下任何打鬥的痕跡,如果有強者交手,這麽短時間內,風沙不可能掩埋。”


    安靜皺著眉頭,心中有了某種猜測,所以有些擔憂。


    墨言似乎知道安靜心中的想法,開口道:“還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書院的長老們知道了這邊的動靜,前來跟劍長老匯合,然後帶著龍骨離開了這裏。”


    安靜問道:“那現在我們怎麽辦?”


    墨言想了想,取出了一張在天璣城時花高價購買的地圖,借著星光看了一會,然後開口道:“從這裏到天姥山,一共有三條路,第一條也是書院最早計劃的路線,如今已經成為了戰場,第二條也就是我們現在站的這裏,之前因為沉沙被迫繞道,如今沉沙雖然已經沒有,但卻因為坍塌的緣故,在東邊出現了一個陡坡,還是無法通行,那就隻剩下最後一條,也就是劍長老之前說的那條。”


    他指了指地圖上的一個點,“劍長老之前說會在神鷹峽休整,所以我們隻有先到神鷹峽,才能知道具體的情況。”


    安靜點了點頭,“我們現在雖然有地圖,但現在是晚上,很容易走偏,而且我們都沒有在大漠裏生存的經驗,不知道會不會出現什麽變故,所以我建議先停下,等天亮再繼續趕路。”


    墨言點頭道:“如此也好,相信劍長老跟書院匯合之後,會南下尋找我們,若是走偏了,剛好跟劍長老錯過,又得麻煩。”


    深夜趕路,確實有很多不便,這一點,兩人在迴來的路上就深有體會,從這裏到天璣城不過半日路程,兩人途中就差點走錯了幾次,這還是他們走過一次的緣故,而從這裏到神鷹峽,最快也得一天時間,光是路程就比到天璣城多出一半,再加上兩人對這段路程完全陌生,就算是白天都可能會出現偏差,更別說晚上。


    看到墨言同意後,安靜便坐在黃沙上,經過一天的炙烤,黃沙上還存有餘溫,很舒服。


    她伸手整理了下有些淩亂的發絲,笑著問道:“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麽一個人從燕京來到這裏的?”


    墨言也跟著坐下,想了想,搖頭道:“忘記了,隻記得走了很久,途中還遇上了好幾次刺殺,有好幾次還差點餓死在雪原上,可不知怎麽的,還是走到了書院。”


    安靜不解道:“你既然是墨家人,為什麽墨家要讓你一個人來?”


    墨言搖頭道:“我不知道,這是我爺爺的意思。”


    他從懷中取出一件物體,遞給安靜,“臨行前,他給我這個東西,讓我在遇上危險的時候,可以去找任何一支軍隊。”


    安靜結接過物體,是一塊不知材質的牌子,在牌子中央,有一個黑點緩慢遊動,黑點移動的軌距,剛好可以組成一個“墨”字,周而複始。


    安靜將牌子遞還給墨言,“先前你給他們看的,便是這個?”


    墨言點頭道:“唐國跟其他國家不同,唐國的軍隊,從很久以前一直都由墨家掌管,皇室隻負責政治,平時候墨家不會插手唐國的任何事情,戰時皇室也不會幹預墨家的事情。”


    安靜皺眉道:“這樣的治國方式,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墨言將牌子收起,笑著道:“因為這件事,也鬧過很多問題,以前聽我爺爺說過,皇室之前對墨家打壓很厲害,不僅收迴了所有軍事大權,還將很多墨家人羈押流放,那時候正好宋國在朝天地帝國的幫助下,吞並了趙國和燕國,之後又舉兵北上,僅僅半年時間,唐國就有大半疆土落在了宋國手中。”


    說到這裏,他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不由得看向安靜。


    果然,安靜的神情有些憂傷,但很快便堆上笑臉,問道:“之後呢?”


    墨言搖頭道:“我爺爺沒有說,但我聽墨家的長輩說,是因為我爺爺一個人帶著一把刀,進入皇城,之後皇帝就換了一個人,而唐國所有的軍事大權,也從新迴到了墨家手中……再之後,唐國用了差不多三年的時間,才將宋國的軍隊打迴南邊,那個時候,唐國死了很多人,墨家也死了很多人,我父親……”


    安靜一愣,然後似乎明白了什麽,安慰道:“對不起啊,我不是有意要讓你迴憶往事的。”


    墨言輕輕笑了笑,“沒事,墨家子弟本就是為此而生,誰都可以死,我父親也一樣,我也一樣。”


    墨言看著安靜,問道:“對了,師姐上次跳的舞蹈,我在《趙國誌》中見過,一般人並不能習得此舞,所以師姐應該不是普通的趙國人吧?”


    安靜沒有迴答,而是歎息道:“國都沒了,什麽人又有什麽關係,如果不是月老師那時候剛好出現,我早在宋國覆滅趙國的時候,就已經死了,所以月老師給我改名安靜,就是讓我忘記以前的種種,做一個安安靜靜的普通女子。”


    墨言點了點頭,不在這個問題上繼續深究。


    兩兩沉默,竟是不知道說些什麽。


    從某些方麵來說,安靜和墨言很像,從小到大都沒什麽朋友,也不知是因此而造就他們孤獨的性格,還是因為他們孤獨的性格,所以沒什麽朋友。


    或許也正因為他們都是一樣的人,所以才能在一起說這麽多話,也正因為他們都是一樣的人,所以一個話題若是斷了,就都不知道怎麽繼續聊下去。


    許久後,墨言開口道:“之前的事情多謝師姐,但我希望師姐以後不要這樣做了。”


    安靜一愣,很快就知道墨言說的是什麽事情,笑著道:“月老師經常說醫者仁心,你跟我都是書院學生,我當然不可能丟下你不管,別說你死了我逃不掉,就算真僥幸活下來,那我一輩子都無法越過這道坎,再說了,我們現在不都活得好好的?”


    墨言低下頭,低聲道:“為了別人,或許可以,但為了我,不值得,因為我……”


    安靜看著突然變得低落的墨言,伸出右手,準備去拍他的肩頭,但到半處卻猶豫了。她將手收迴來,雙手疊加在一起,抱著膝蓋,笑著道:“我覺得任何事情,在沒有到來之前,不應該自暴自棄,我聽月老師說過你的情況,也知道月老師為了你,做了很多努力,我認識月老師有十餘年了,從未見過她對一件事如此上心,別人都沒有放棄,你自己怎麽可以先放棄呢?”


    墨言抬頭看著安靜。


    星光下,她麵帶笑顏,一雙眸子波光流轉,如天上的星光一般溫柔。


    “師姐,謝謝你。”


    安靜一愣,自然的看向墨言,四目相對,她不由得低下頭去。


    或許因為光線太暗,所以看不到低下頭的瞬間,那緋紅的臉頰。


    墨言站起身來,仰頭看著天上的點點星光,“我從來就沒打算放棄,我隻是怕別人對我好,怕我會讓那些對我好的人失望,所以從小到大,我都不會主動去跟別人成為朋友。”


    他苦澀一笑,“或者說,根本就沒人願意跟我成為朋友。”


    他轉身看著已經抬起頭的安靜,笑著道:“所以謝謝師姐,願意將我當成朋友,願意為我做那麽多,我也會努力,不讓你們失望。”


    安靜笑著道:“我是相信你的,而且我還有件事要告訴你,在我所看到的《鴻蒙醫典》中,有關於七絕靈脈的記載。”


    墨言一愣,看著安靜的眼中,有些難以置信。


    看得出來,安靜並不是為了安慰自己,才刻意這麽說,也就說,安靜所看到的那本《鴻蒙醫典》中,確實有關於七絕靈脈的記載。


    他隻是覺得,這未免也太巧了。


    自己所看到的,是關於《鎮鬼》之後四頁殘卷的信息,而五卷殘頁都跟七絕靈脈有關,更巧的是安靜所看到的內容中,也跟七絕靈脈有關,而自己,偏偏正好就是七絕靈脈。


    一念及此,墨言很快將這些事情聯係到一起。


    首先,自己來到無涯書院,牽扯出了書院消失已久的院長大人,然後就是劍九去了一趟燕京,迴來之後就組織了這場曆練,又偏偏遇上了這具龍骨,看到了龍骨上所記載的內容,而這些內容,偏偏又正好跟七絕靈脈有關。


    難道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位自己沒見過的院長大人安排的?


    墨言越想越覺得震撼,那這位院長大人,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是一個怎樣強大的存在?他安排這一切,又是為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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