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忍不住道:「皇上,她這般大逆不道,哪裏配寫入史書?更何況,她父親崔風書卷進了諸王之亂裏,意圖謀反,先皇將崔家滿門抄斬!先皇在那時候,就下令銷毀了一切跟她有關的東西!」


    皇帝凝視著太後,忽然都明白了。原來從他幼時起,他聽到的那些竊竊私語,那個讓父皇掀起血雨腥風的女人,居然並不是自己的娘親。他唇邊泛出一個極冷的笑容:「那,我娘親池音佳,又算什麽?」


    太後秋克芬聽他唿喚「娘親」兩個字,忽然心中一陣委屈。嫻毓大長公主將時楚茗送進宮來之時,她多年無子,本是十分開心的。可是時楚茗卻始終冷冰冰的,待她一點兒也不親近。


    即便他們這些年互相扶持著,熬過了先帝朝的苦日子,看到了今日的曙光,可時楚茗待她,依然如此冷酷。原來在時楚茗的心裏,隻有他早逝的生母。隻有那歌姬,才是他的娘親。即便他表麵上對那低賤的女人憎恨不已,其實他心中卻始終掛念她。


    太後忽湧上了一陣恨意,她凝視著養子,輕柔地道:「你覺得你父皇是為了你娘親,才會變得那般暴虐嗎?你錯怪她了呀。先皇是為了崔無痕發瘋的。你娘親,隻是個替代品呀。先皇不願意對崔無痕做的事兒,統統都發泄在了你娘親身上,真是一個可憐人呀。」


    皇帝盯著太後看,從她的眸子中看到她那隱藏著的惡意。秋克芬就是這樣一個人,自私自利,隻愛自己,付出一點兒,就覺得自己已經挖心挖肝了,若不能得到百倍迴報,就覺得自己吃虧了。蠢極了,卻帶著天真的殘忍。


    秋克芬被時楚茗看得有點害怕,她扭過頭去,微微顫抖著,又抽泣道:「你如今什麽都知道了,還要再跟崔無痕的女兒糾纏嗎?」說到這裏,她又覺得十分氣憤:「當年先帝明明將崔無痕打入了死牢,她到底怎麽逃出去的!先帝果然舍不得她死!」


    時楚茗一言不發地站了起來,現在他已經感覺不到身上的疼痛了,因為他的心中更痛。七夕之夜的刺殺,讓他不再相信親人。而此時他發現他倚重的師長們,竟聯手對他撒了一個彌天大謊。


    此刻他壓抑著的懷疑都泛了起來,水梅疏來到他的身邊,是巧合還是別有企圖?他此時暫時失去了內力,隻覺身子沉重。


    秋克芬看他要走,忙站了起來:「皇上,你現在身受重傷,你別再走動了。你……你非要看那小妖女……」


    皇帝迴眸看著他,秋克芬不由嚇得一身冷汗,他的眸子全紅了,在傍晚陰翳的彤雲之下,越發顯得不像個活人。她心中忽然想起了那模糊的恐怖場麵,嚇得渾身顫抖起來,再沒法說出一個字。她隻有一個念頭,妖女,真是妖女!禍國妖女又來了!


    皇帝看著她那驚恐的眼眸,他眼前卻浮現起另一張蒼白而美麗的臉孔,她曾與他生死與共,她曾擋在他身前,她曾不顧危險,逆流而行來找他,她撫慰了他狂暴的心,她的唇瓣那麽甜美,她的笑容那麽燦爛,她的氣息那麽清香。


    她的好,此時都化成了侵蝕骨髓之藥,讓他痛楚難當。他看著秋克芬,冷冷道:「不要再叫她妖女。她是我的女人。」


    秋克芬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她清楚的記得,多年之前,先皇迷上崔無痕,也對後宮們說過這一句話。竟然一個字都不差。他們父子的模樣此刻重疊在了一起,秋克芬竟有些分不清楚。她猛然高聲道:「皇帝,難道你也想為她不立後宮嗎?」


    隻聽窗外風雨大作,時楚茗的腳步頓了頓,他的神色冷峻之極,眸子中似乎醞釀著一場風暴,又似乎什麽都沒有。


    時楚茗沒有迴答太後略顯淒厲的問話。他一言不發地踏入了風雨之中。


    嶽子蘭一直站在屋簷下,此刻見皇帝出來,匆忙地拿著傘追了上去。皇帝卻將她的手一推,看了她一眼,低聲問:「是誰將我的事兒,告訴太後的?」


    嶽子蘭對上了皇帝平靜卻透著暗紅的眼眸,她嚇了一跳,低下頭來道:「奴婢不知。」隻覺喉頭一緊,竟是皇帝捏住了她的喉嚨。嶽子蘭驚恐地望著他。「說。」他的語氣十分平靜,可是嶽子蘭卻覺得他馬上就要出手殺人了。求生本能占了上風,她驚慌道:「是國舅!」


    皇帝鬆開了手,「前麵帶路。」嶽子蘭已經被雨淋透了,她卻不敢再多說一句。


    雨聲淅瀝,下了這麽久的大雨,終於將要停了。蘭慈寺中高大的銀杏樹,被雨水洗得濃翠。天空層雲重重,快到傍晚時分,天光越發暗。時楚茗望著青石板上灑落著幾片濕漉漉的落葉,輕聲道:「入秋了。」


    此時陳瞻傑也在望著地上的落葉。七月十五之後就是立秋,如今快要到處暑了。這雨連綿不停,秋的蕭瑟也悄悄侵入。陳瞻傑看著莫雷道:「她傷得這麽重,你們一定要現在送她下山嗎?而且赤龍衛人手也不夠用。」


    卻見門口轉過一個人來,竟是理國公世子尚青。他如今已經收拾妥當,再不見方才戰場之上的慌張。他道:「我可以護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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