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牧之正準備吃午飯,卻聽人傳趙將軍在書房等他,連忙讓下人端了水,仔仔細細洗幹淨水手,一路小跑到書房。


    他一進書房,隻見趙無虞正坐在他的書桌上,托著下巴看桌上的書籍,見他來了,抬起頭,道:“州牧大人何事如此慌張?”


    袁牧之一時語塞,心想我跑這麽快不都是為了見你?麵上還是微笑致意,道:“下官不知趙將軍這會兒過來,有失遠迎啊,還請恕罪。”


    趙無虞朝邊上的椅子努努嘴,示意他坐下,這一招反客為主,還讓袁牧之頗為不習慣,平日裏在他這裏,都是他讓別人坐,沒想到今天,趙無虞這麽主動。


    這似乎是沒把他當外人?


    趙無虞道:“袁大人乃封疆大吏,品階在我之上,何來恕罪一說,再說了,我住在袁大人府上,你也不需要遠迎啊?”


    袁牧之擦一把臉上的汗,這小姑娘,還真的是沒把自己當外人。


    “趙將軍說笑。”


    袁牧之道。


    趙無虞看著他臉上堆的笑意,自己也笑了,道:“州牧大人,咱們又不是不認識,你何必這樣?這正是飯點,也算是我不識趣,耽誤了州牧大人吃飯。”


    這看似調侃的話,卻讓袁牧之心中隱隱不安。


    這趙無虞到底是何意?是借機敲打自己還是拉攏自己?還是別有所意?


    他抬眼看看坐在椅上的女子,依舊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


    袁牧之幹笑兩聲,道:“趙將軍說笑了,怎麽會?”


    趙無虞知道他現在肯定在心裏瘋狂揣摩自己,她不甚在意,道:“袁大人先給我說說吧,藥材的那個案子,現在查的怎麽樣了?有沒有什麽線索?”


    袁牧之聞言,麵上換了苦惱的樣子,道:“趙將軍,你也知道此事牽扯覓城大營,我查起來頗有不便,現在許家的人都關押在牢裏,濟世堂也已經查封,我初步審了一次,看起來就是濟世堂為了多掙銀錢,以次充好,昧著良心供應劣質藥材,以至於沒有控製住瘟疫,釀成大禍。”


    聽了袁牧之的話,趙無虞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隨即道:“那依袁大人所見,此事應當如何?”


    袁牧之知道她曾是許家養女,一時之間拿不準趙無虞的態度,含含糊糊的道:“此事太子殿下已經派了趙將軍來,自然全權由將軍負責,我也不敢妄下定論。”


    趙無虞輕輕一笑。


    這個袁牧之還真的是個老狐狸,說話滴水不漏。


    他擔心趙無虞顧念在許家的舊情,不敢說全力追責許家,又礙於趙無虞是太子殿下特使,不想讓趙無虞知道他是念及太子而輕輕放下,所以幹脆什麽都不說。


    趙無虞真誠的道:“袁大人,我負責是我的事,現在我需要你告訴我,你的看法是什麽,你做這瀾州牧也有這年頭,這瀾州大大小小的事,也都瞞不過你,這濟世堂在瀾州也不是一時半會兒,怎麽就今年能幹出這麽匪夷所思的事?你不覺得奇怪嗎?”


    袁牧之張了張嘴,沒說出話。


    趙無虞道:“我原不知道袁大人是如此謹小慎微啊,對我都要藏著掖著?”


    話已至此,袁牧之又怎麽會聽不出她的不滿?


    袁牧之忙道:“將軍多心了,袁某不敢。”


    趙無虞笑盈盈的道:“那你就說來我聽聽?”


    袁牧之道:“此事據我了解,就是濟世堂以次充好,眛下銀錢,再無其他情況。”


    趙無虞道:“那濟世堂在瀾州府就有三十幾家分號,各縣都有,你說這以次充好,那究竟是誰?這眛下的銀錢去了哪兒?這濟世堂最有話語權的是誰?是誰安排的事?誰下的令?”


    趙無虞有些呆住了。


    他根本就沒查這件事,這件事實在是燙手山芋,無論怎麽查,都落不到一點好。


    著濟世堂在瀾州名望高,現在雖被查封,可百姓間的傳言越傳越厲害,甚至還有人在說,是他袁牧之為了白夫人而挾私報複,所以他也憋了一肚子氣,隻把許家眾人關在牢裏,一天一天的拖著日子,恰巧太子派了趙無虞前來,便立即推出去。


    沒想到趙無虞竟然如此直白的問了他,所以實在是糊弄不過去才輕飄飄的說了自己的看法,沒想到趙無虞又問了這麽一串兒問題。


    袁牧之的額上起了一層薄薄的汗。


    趙無虞貼心的給他遞上帕子,道:“這才初春,天氣還冷,怎麽袁大人還流汗呀,快擦擦吧。”


    看著她這真誠又貼心的模樣,袁牧之卻沒感覺到溫暖,後背又是一陣涼颼颼的,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伸手去接帕子。


    這個趙無虞,看著是人畜無害的單純模樣,可他知道,根本就不是這個樣子,年紀輕輕就能跟在太子身邊,還能受封將軍,怎麽可能會是善茬。


    趙無虞見他不接自己的帕子,無奈的道:“袁大人對我戒心很重呀,你年紀比我大,叫你一聲大哥也不為過,我又不是什麽豺狼虎豹,你何需如此?”


    袁牧之連忙站起身,向前一步,伸出雙手,恭恭敬敬的接過趙無虞手中的錦帕。


    趙無虞瞧他全身僵硬的模樣,忍不住輕笑,道:“袁大人,我又不吃人。我就是不明白,這濟世堂,已經是瀾州首富,銀錢無數,他們會為了銀錢去做這種事?我聽聞這濟世堂每年做善事,捐贈道觀,做祈福法事,這都需要不少錢,如果真的是在意銀錢,還不如這些事都省了,豈不是最好?怎麽會讓全家處在如此危險的地步?”


    袁牧之道:“趙將軍說的在理,我也認為許家的人目光不會這麽短淺,他們能短短二十年變為瀾州首富,必然是有過人之處,絕不是靠歪門邪道之法。”


    趙無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袁牧之道:“濟世堂從五年前就開始為覓城大營供應藥材,一直都很好,就是今年出了這事,我認為,應當把送藥材的經手人都聚在一起,狠狠審問,定能問出什麽。”


    趙無虞讚道:“袁大人果然思路清晰,難怪能得聖上信任,在這西北瀾州鎮守多年。”


    袁牧之麵上一赧,這個趙無虞,怎麽這麽喜歡誇人?


    玉香進來,對趙無虞道:“姐姐,崔將軍已經審完所有的藥鋪掌櫃,請您現在去公廨呢。”


    袁牧之看一眼趙無虞,他剛才說的,這個將軍已經都安排完畢,那這趙無虞方才是逗他玩兒的?


    還是說,故意做給他看?


    趙無虞拍拍手,站起來,道:“既然如此,那袁大人,咱們一起去?”


    袁牧之想拒絕都想不到理由,隻得跟在身後一起走。


    他越想越憋屈,自己好歹是一州之牧,怎麽在這個小丫頭麵前,氣勢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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