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白現在看他的眼神,怎麽就像是獵人看著自己的獵物一般?


    “孫將軍是白水縣人,對吧?”沐白道。


    孫柏元坐在地上,聽到他這樣說,以為沐白還念同鄉之誼,忙道:“是,我是,沐白······”


    沐白的臉上露出一抹奇怪的神色,他盯著孫柏元,緩緩說道:“孫將軍記性不錯,那你是否還記得十五年前,就在距離白水縣不遠的一個地方,叫雲縣,還記得嗎?”


    孫柏元從午間到現在,滴水未進,身上又是老樊拿菜刀砍出來的傷口,若不是老樊現在腦子不清楚,隻怕他早都是刀下鬼。


    他竟然大意了,沒想到老樊會在飯菜中下了迷藥,不然就憑老樊這個瘋瘋癲癲的老頭,怎麽可能傷得了他?


    現在見沐白提起了雲縣,他在腦海中努力迴想,缺一就是一無所獲,十五年前,那應該是他才初升了伍長的那一年,至於雲縣?他真的是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了。


    沐白對他的反應,一點兒都不意外,繼續道:“孫將軍想不起來,也是,孫將軍在軍營之中平步青雲,早都忘記當年自己所做的事情了吧。那一年,雲縣最大的威遠鏢局接了一趟鏢,護送一位富商及其家眷迴鄉探親,走到雲縣時,遇到了剿匪剛迴來的你,孫將軍,你還記得嗎?”


    孫柏元瞪大眼睛,他想起來了。


    那是一個酷暑,他帶著人奉命進山剿匪,到了山裏才知道,那所謂的匪不過是附近流連失所的村民,沒有田地房屋,無法謀生,便進了山裏,幹起了搶劫的營生,總共不過是二十餘人,見到他們,個個嚇得抱頭鼠竄,當場打死了七個人,剩下的十來個人像捆粽子一樣捆著準備帶迴去,瞧著這匪患不費吹灰之力便解決了,孫柏元心裏很不舒服。


    原本是衝著惡戰一場然後建功來的,現在就這麽幾個人,沒有了想象中的英勇戰鬥,更沒有上繳的金豆豆銀豆豆,孫柏元有些泄氣,覺得真的是白費了力氣。


    就這樣迴去?他不甘心。


    就在這時,那一隊人出現在他們麵前······


    沐白道:“鏢局的人加上這位富商一家人,都被你以剿匪的名義殺了,你不分青紅皂白,將他們一股腦兒的當做山匪滅了,當做了你升官發財的階梯!上上下下三十九人,就連那富商身懷六甲的妻子,你們都沒有放過!”


    孫柏元臉上的冷汗下來了,當年這麽隱秘的事情,沐白怎麽會知道?他們一起做這件事的人都做了生死約定,絕對不會外傳。


    孫柏元撐著一口氣,問道:“你怎麽知道?”


    沐白低下頭,指了指自己的臉,道:“你好好看看我的臉,看一看與那個被一刀砍死的富商長得像不像?”


    孫柏元看著沐白的臉,心中頓時大駭。


    之前為什麽沒有發現?


    林冕不解的道:“你的意思是孫柏元為了讓自己的剿匪功勞大一些,將普通人當做了山匪?這不應該啊,孫將軍好歹是我大夏的士卒,怎麽會做出如此泯滅人性的事?”


    身為士卒,受到的教育都是保家衛國,怎麽會反而去做這種有悖常理的事?


    沐白鄙夷的看了一眼孫柏元,道:“那是因為,當時那富商帶了不少金銀細軟,我沒有說錯吧,孫將軍,你事後上報的財物,還不到你拿到的十分之一!”


    那是一筆龐大的數字,足夠讓人眼紅,並且泯滅良知。


    “那日,若不是我下車方便,我們的車也不會停在那裏,我就在不遠處的草叢裏看到這一切,若不是還有一個忠仆拚死攔住我,捂著我的嘴,將我悄悄抱走,隻怕,懵懂的我也要死在你們的刀下了······”沐白道。


    那名忠仆足夠機警,當時就小心翼翼的抱著沐白藏起來,等人都走了才敢出來,那忠仆知道不能逗留,抱著弱小的沐白,一路討飯到了上善觀,拜倒在廣林道長門下。


    沐白想起那忠仆,滿眼淚花。


    “就是你,害了我梁家!這麽多年來,我找了你無數地方,最終知道你在覓城大營,讓你輕易死掉真的是太便宜你了!”沐白咬牙切齒的道。


    眾人聽罷沐白講的往事,無不心酸。


    老樊繼續在喃喃自語道:“小溜猴子,小溜猴子,我的兒子······”


    孫柏元癱坐在地上,卻仍然在叫嚷著找醫官。


    沐白道:“孫柏元,老樊那個兒子,也是你殺的,對不對?”


    孫柏元的眼神變得狠厲起來,道:“想知道?找醫官來,先給我治傷······”


    許察察心中對孫柏元鄙夷萬分,他身為大夏的偏將軍,做出的事情卻絲毫沒有軍人該有的氣概,察察冷聲道:“不用了。我來告訴大家就行,小猴子去迷霧森林裏撿柴火,無意之中見到了人,而那人就是孫柏元,他一個偏將軍,沒事去迷霧森林做什麽?那自然是與北戎人去見麵,孫柏元從白芷的口中得知,小猴子見到了人,他不知道小猴子到底有沒有看清楚是誰,又不敢冒險,所以幹脆直接將人殺了,再吊在迷霧森林的樹上。”


    孫柏元的狠毒的目光落在許察察臉上,他到現在才明白,今天這些人壓根兒就沒打算放過自己,他“哼”了一聲,強撐著道:“你個女人紅口白牙的說,有什麽證據嗎?別把什麽事都算在我頭上。”


    許察察背後劇痛,不願意與他再多口舌,不耐煩地道:“證據?那銀紅腰牌是不是證據?你去迷霧森林見得人我都給你帶來了,”說著將原先蜷縮在牆角的阿查提溜過來,道:“你自己看看!他是如何給你傳話,你們是怎麽商議?”


    阿查恨不得自己沒有長耳朵,聽不見這些秘辛,按照許察察的手段,估計用完他之後就會給他一個痛快。


    孫柏元抬頭看了一眼阿查,隻見阿查頭發猶如一把雜草,看著整個人粗糙無比,便道:“哪裏來的野人,我不認識他。”


    許察察冷笑,道:“你說不認識就是不認識?還當自己是孫將軍呢?你在漫沙酒樓底下的地道裏與北戎人密談的時候,他就在身邊,怎麽,還要巧言狡辯一番?”


    孫柏元轉過臉去,不說話,眼前這個人他認識不認識不知道,但是他與北戎人來往的事,是事實。


    阿查知趣的就想縮迴去。


    林冕今日是吃了一驚又一驚,聽許察察的意思,這孫柏元竟然與北戎人還有勾當?


    隻是,他已經是覓城大營的偏將軍啊,也是位高權重,怎麽會去做這樣前途盡毀、背叛國家的大惡之事?


    林冕痛心疾首的道:“孫將軍,你怎麽會這個樣子?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你怎麽能做那通敵叛國之事?你怎麽能對得起今日因你而犧牲的士卒?你還是不是人?”


    想起今日在那廢棄烽燧台的屍山血海,林冕覺得自己都要喘不過氣了。


    孫柏元“嘿嘿”一笑,道:“你們知道什麽,食君之祿,這麽一點點的餉銀,夠做什麽?我都做了多少年的偏將軍?為什麽還不給我將軍之名?就因為我沒有錢,我沒有給上頭送銀錢,所以才一直被那秦初堯老匹夫壓著?他都多大了,還不迴朝,我什麽時候才能出頭!”


    林冕對秦初堯大將軍一向是很敬重,現在見他嘴裏不幹不淨的往外說,忍不住上去一腳跺在他的肩頭,“呸”了一口,道:“就平你這種貨色,還敢與秦大將軍相提並論?”


    許察察道:“所以呢?因為你的嫉妒之心,你就策劃了這麽一個蠢出天際的計劃,還以為天衣無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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