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宋對著她,輕蔑的搖搖頭,一字一頓的道:“許家有今天,是伯父辛辛苦苦一手打拚下的,是我父親和三叔兢兢業業守住,可是現在,我真的知道,有你在,許家永無寧日,總有一日,許家要毀在你手裏。”


    “宋宋!”許延出口製止,方才的話,太過了。


    雖然他也極為不讚同母親的做法,可在宋宋一個小輩麵前,他還是維持著許老夫人的權威。


    “許宋宋,你怎麽能如此說話!”許廷推開門,慌裏慌張的跑來,抓著宋宋的胳膊,道:“我說你怎麽不在海棠灣,怎麽大清早的跑來祠堂,快和我迴去。”


    看到許廷,許老夫人失去的自信漸漸恢複。


    許宋宋甩開父親的手,冷冷的看著他。


    這個人,隻是名義上的父親罷了。


    病床上的母親怎麽會知道,她心心念念的郎君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孩子,一個還沒斷奶,還離不了阿母的孩子。


    許廷驚訝的看著宋宋,記憶裏,他的女兒乖巧可愛,怎麽會對他如此冷漠。


    “阿父,剛好你來了,不用我去找。”宋宋的聲音帶了寒意,“你告訴我,我妹妹在哪裏?”


    許廷麵露尷尬,不由自主的轉頭看向自己的母親,求助般的看著許老夫人。


    許老夫人瞪著他,道:“你看著我做什麽?你的女兒你還管不了嗎?我是你娘,你就得孝順,你要做什麽?”


    許廷聽到母親這句話,眼神中露出痛苦之色,他不敢反駁母親,又不知道該如何迴答女兒的話,心中百般糾結,不知該如何開口,隻得沉默。


    許延急忙道:“二弟,你糊塗呀,你怎麽能同意此事,還不快說,現在孩子在哪裏?”


    許廷垂下頭,低聲道:“二哥,我不是不想說,我是真的不知道…”


    宋宋失望至極,她方才甚至還抱有幻想,隻要父親說出一切,她能說服自己的內心,當做一切沒發生過,可是許廷絲毫沒有意識到他這個女兒看他的眼神已經有了不一樣。


    失望、憤怒,還有為岑氏的不平。


    宋宋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變得平靜,道:“我知道了。大伯,我想和你單獨說件事。”


    許延連忙答應。


    兩人大步流星的離開祠堂,根本不去理會許老夫人的咒罵和許廷語無倫次的話語。


    許延吩咐自己的貼身小廝,去找四個做事穩重的小廝和四個身體強健的婆子,來祠堂門口守著,每日三餐皆由人送,死死盯著老夫人,不準離開祠堂。


    許延還特意交代,王婆子不準留在祠堂。


    許宋宋默不作聲的看著伯父安排。


    雖是亡羊補牢,但願為時不晚。


    待許延安排完,兩人站在祠堂的竹林邊,宋宋開口了。


    “謝謝你,大伯。”宋宋輕聲道。


    許延一聲歎息,心中五味雜陳,道:“宋宋,這件事確是你祖母的錯,我派人去找孩子,一定要找到,哪怕…,也不能讓她流落在外。”


    宋宋感激的道:“大伯,我真的謝謝您”,說著兩行清淚流下,哽咽道:“大伯,您也精通醫術,我阿母的身體到底如何,您心裏隻怕是早有論斷,我心裏真的是難過…”


    瞧著宋宋淚流滿麵的樣子,許延眼中也泛起淚花,他誠懇的道:“宋宋,我們是親人,無需說謝,你阿母的身體,確實虧損的太厲害。”


    宋宋苦笑。


    怎麽這短短的四個月,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大伯,看到我寫給你的信了嗎。”宋宋道。


    許延點頭,他剛拿到信沒多,宋宋就到了。


    “你在信中寫的事,我仔細想過了,很有道理,我同你二哥已經說好了,過完上元節就動身,隻是你信中提到的雍都地址和人,到底是誰?”許延好奇的道。


    宋宋搖頭。


    原本看了宋宋的信,許延隻是有了想法,可是當他得知自己的母親所做之事後,堅定了想法。


    他知道,宋宋剛才的話說的沒錯,這樣下去,許家家宅不寧,一想到自己的心血會落敗,這真的是要比殺了他還難受。


    宋宋看他發愁的模樣,忍不住又道:“大伯,我真的不明白姑母為什麽對我們如此大的惡意?以至於現在可以影響到祖母?”


    許延又怎麽能知道許念為何如此瘋癲,這種有損功德的事都要做。


    宋宋道:“姑母是祖母唯一的女兒,出嫁多年,可對娘家的大大小小事,插手的不少,如果都是好事,那自然是好的,可是姑母現在的所作所為讓人無法理解,她每次做出的事,仔細想想仿佛都不是什麽良策。”


    許延道:“是啊。”


    宋宋道:“大伯,有些事我覺得還是要告訴您,姑母與白夫人走的極近,現在發生的一樁樁一件件,讓我覺得就是針對咱們許家,後宅不寧就是家族落敗的開始,一些事,不得不防。”


    許延深以為然,他以往覺得後宅有母親管著,不用費心,怎能想到就是他的粗心大意、不甚在意,會釀成災禍。


    這樣淺顯的一個道理,他不知道嗎?不,他是知道的,隻是沒當一迴事而已。


    許延道:“宋宋,這件事是我疏忽,我對你祖母,太過放心,她年齡大了,耳根子軟…”


    宋宋勉強的笑笑,道:“大伯,您已經很好了,比起我父親,您真的是好很多了…”


    許延歎氣不已。


    “對了,大伯,還有一件事,”宋宋道,“我這次迴來,很快要迴去,我想把豆蔻帶走。”


    許延點頭,道:“沒問題,她自小就是伺候你的,跟著你走也無可厚非。”


    宋宋道:“我要她的身契,要把她的身契直接寫在我頭上,不是寫在許家。”


    許延微微一愣,似乎是意識到什麽,他看著宋宋清亮而又含淚的眼睛,重重的點點頭,道:“好,我這就讓人去公廨辦這事。”


    宋宋真誠的道:“謝謝大伯。”


    從祠堂出來,主仆二人徑直迴了海棠苑。


    海棠苑中的銀炭燃的正好,幾個麵生的丫頭婆子將院子裏裏外外都打掃了一遍,茶房的人也送了新茶來。


    幾個人正在廊下說話,瞧見宋宋迴來,連忙跑上前來行禮。


    宋宋淡淡點頭,讓她們各自去忙自己的活兒。


    屋子裏焚了香,是淡雅的茉莉味兒。


    豆蔻準備了洗澡水,宋宋坐在浴桶裏,騰騰熱氣中,竟然睡著了。


    連日來的奔波,早已經疲憊不堪,今晨在祠堂,都是強撐著的,現在將自己渾身泡在水裏,真的是舒坦極了。


    “姐姐…”


    她聽到細微的聲音。


    是在叫誰呢?


    “姐姐…”


    這聲音軟軟糯糯的,與三叔家的兩位妹妹清脆的聲音不同。


    誰家的小孩?


    豆蔻一進來就看到魂飛魄散的一幕,宋宋睡的很沉,慢慢向水裏滑落。


    那洗澡水已經碰到了宋宋的下巴,而宋宋還在緩慢下滑。


    豆蔻連忙扶住她的肩,輕聲叫道:“小姐,小姐,快醒醒。”


    許宋宋隻覺得有人在不停的搖著自己的肩膀,讓她從沉睡中醒來,一睜開眼,就看到豆蔻滿臉焦急的看著自己。


    “小姐,小姐,快出來吧,你剛才差點溺水。”豆蔻話中都有了哭腔。


    宋宋覺得自己的腦袋昏昏沉沉,豆蔻伺候著她穿了衣服,又拿帕子絞幹頭發,才躺在床上。


    豆蔻麻利的指使著婆子們去倒洗澡水,又將宋宋換下來的衣服洗幹淨,像個勤勞的小蜜蜂,不停的忙這忙那。


    宋宋斜倚在床上,讓豆蔻坐在自己對麵,隻看著她,也不說話。


    就這樣盯了大概半盞茶的功夫,豆蔻忍不住了,道:“小姐,你是怎麽了?幹嘛一直盯著我看?”


    許宋宋攏攏頭發,道:“你喜歡你的家裏人嗎?”


    豆蔻紅了眼圈兒,咬著嘴唇,慢慢低下頭。


    宋宋道:“豆蔻,我給你一個選擇,你願意跟著我嗎?跟我去覓城大營。”


    豆蔻有些驚訝,道:“我可以去嗎?我去了做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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