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淨房外徘徊了好一會兒,久到經過的女子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


    封羽琛想起那方通關文牒,在淨房門上踹了一腳:“別耍小把戲,應個聲,不然我進去了。”


    淨房內的光亮隱約透出來,青樓內絲竹之聲不絕於耳,可裏頭卻絲毫沒有聲響傳出。


    封羽琛蹙著眉,一腳踹開了淨房的門,裏麵哪裏還有人影。


    他發泄般一腳踹在廊柱上,從打開的窗口往下望,隻有斑駁的樹影在燈光的映照下搖晃,一個人也沒有。


    封殤背著孟綿走在長街上。


    微風吹過,背上的姑娘依舊在啜泣。


    孟綿緊緊摟著他的脖子,抽抽搭搭的模樣,難過極了。


    封殤明白自己此刻是腦子發昏,他給她擦了淚水,低聲說:“跟著我不安全。”


    他眼下自顧不暇,且身無分文,就連攤販都當他是個乞丐。可她跟著封羽琛那個小王八蛋最起碼吃得飽穿得暖,也不必憂心西齊王的報複。


    可她一聽這話,眼淚就流得更兇了。


    封殤繃緊了唇線,就將她背在了背上,她從剛剛一直哭到現在,卻一句話也未同他說。


    隻是一雙藕臂將他摟得緊緊的,淚水也盡數擦在了他身上。


    他心中酸澀不已,身上的傷口撕裂般疼痛,他卻一言不發,隻是拍拍她的腿肚,哄孩子般說:“乖,別哭。”


    小姑娘哽咽,抽泣聲響在耳邊:“我沒有、我沒有想讓你背的,我隻是腳軟。”


    她從窗戶上往下一躍的時候,並未覺得害怕,等跳下來的時候腳都嚇軟了。


    她說著話,將他摟得更緊了,接著又鬆開手,帶著哭腔打了個嗝兒低低說:“將我放下來吧,我自己能走了。”


    她這一世最多的淚水,當是全流在了今天了吧。


    封殤整顆心都要被她的淚水泡脹了,柔軟的不像樣,他將她往上顛了顛,並未放下來,就算結痂的傷處再次崩裂開來,在夜色下也瞧不真切,可他一垂頭,就看見了她腕間的勒痕,咬緊了後槽牙,封殤背著她每一步都走的很穩當。


    背上的小姑娘沒再哭了,精神頭也好了許多,貼著他耳邊問:“你沒有不要我對不對?”


    他說:“對。”


    孟綿帶著鼻音微弱地說:“我會給你造成負擔嗎?”


    封殤將她放在收攤鋪子中的板凳上,天色早已黑透了,街上也沒有幾個人行走,依稀能聽到打更的聲音。她乖乖坐著,一雙眼睛紅腫不堪,顯然是受了極大的委屈的樣子。


    秋水般的眸子此刻更是耷拉著,可憐極了。


    半晌後,封殤才開口:“綿綿,我身無分文,也無處可去,你跟著我,連口熱飯都吃不上。”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將她眼尾的淚痕拭去。


    小姑娘湊近他,雙手摟住他的脖子:“那就不吃唄。”


    這種話真是充滿了孩子氣。


    他古井無波的眸子裏,倒映出這年她最嬌俏的模樣。


    這是珍寶。


    可他連將她妥善安置的錦匣都沒有。


    他記起幼時,他帶著封羽琛,一路顛簸從遙遠的北梁來到南詔的時候,那時肚子一直唱著空城計,一個孩子,帶著另一個幼崽,為了填飽肚子,什麽都豁得出去。


    他討過飯,也給人下過跪,甚至動了去偷去搶的念頭,可到底害怕被人打死沒有去。


    饑腸轆轆,食不果腹,還有年歲尚小的封羽琛的哭泣,讓他認為這輩子再沒有比吃飽飯,睡好覺更重要的事情了。


    可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了,卻有人信誓旦旦說吃不飽飯也要和自己在一起。


    封殤看著她濕漉漉的眼睛:“綿綿,我一無所有。”你瞧得真切些,不要總說出這樣的話,叫人心間顫動又心痛,這樣的時候,大家心裏都很清楚,跟著封羽琛才是最好的選擇。


    孟綿說:“我不怕,我有手,可以掙錢養你的。”


    他靜靜看她,旌旗被風吹得搖晃。


    “當真?”


    小姑娘點點頭,沙啞的嗓音說:“別將我推給別人。”


    封殤將她抱進懷裏:“餓肚子可不準哭鼻子。”


    她搖搖頭又點點頭。


    南詔皇城裏說危機四伏也確實是真的,要說安全也是真的安全,西齊王應該不會想到他居然有膽子還會迴到南詔來,若是他尚且在人世,躲在哪裏不是躲,沒必要非得迴到南詔這個地方來。


    說起來可笑,封殤倒真是無處可去。


    他在南詔的確有很多產業,可都遍布封羽琛的眼線,封羽琛雖性情乖戾,可到底是他封殤一手養大的人,不至於是個廢物。


    他帶著她,從前那些產業自是不能去了。


    南詔他還有幾處宅子,可包括小院在內,估摸著都有眼線,他都不能去了,他本給孟綿留下許多私產,倘若他真的身死,等再過幾年,便會有人講這些交於她手中,眼下也是拿不到了。


    為了不被發現,他本打算隨意尋個犄角旮瘩對付一宿,可現在卻是不行了。


    春日的夜間有絲絲寒意。


    懷中的小姑娘強撐起精神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生怕拖累了他。


    封殤默了片刻,領著她往束風館去。


    漆黑的夜晚,古樸的巷子,一隻通體漆黑的貓躍上屋頂,瞪著黑亮的眼睛看著他們。


    孟綿知道這裏,從前封殤和封羽琛從皇宮搬離後就來了這裏。


    當時的他們住在這裏確實比皇宮自在多了,可沒住多久,封殤走了,封羽琛不久便被北梁帝派人接了迴去,如今裏頭空了,倒是無人居住。


    孟綿依稀記得當時給祁雲鶴送東西,途經這裏,那時的束風館已經有些老舊了,每逢雨天,路麵低窪濕滑。


    過去了這麽許久,束風館冷清更甚當年。


    封羽琛成了北梁太子,祁雲鶴也如願尋了武俠夢。


    旁邊屋子裏傳來男子口出惡言責難妻子的聲音,使得這處更是不堪入目。


    封殤低頭,找來東西將門鎖給撬了,接著對孟綿說:“進來。”


    裏頭空氣沉悶,蛛網密布。


    饒是封殤這麽些年什麽都經曆過,此刻卻不敢看孟綿的臉,他如今能給她的,真是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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