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檣看著被困在火裏的顧樂之和瀟妃,皺眉把手裏的九龍鞭鞭柄甩了過去,把帶刺的辮繩握在了自己手裏。


    “過來。”


    蕭檣厲聲道。


    顧樂之一愣,啜著淚看看蕭檣又看看身旁的瀟妃。


    自己此時被困動彈不得,沒有辦法挪開壓在自己腿上的房梁,也不忍心讓瀟妃留在這裏同自己一起赴死,於是狠狠的推開瀟妃,吼道:


    “你別過來!”


    瀟妃扶著自己受傷的腰又朝顧樂之爬過來,嘴裏依舊喑啞著叫著什麽。


    “你這個瘋女人我叫你別過來!不許碰我!”


    瀟妃的手凝在空中,嘴巴長著卻再發不出聲音來。瀟妃的臉早已經被灼傷,眼淚順著臉頰留下來全都變成了猩紅色。


    “我叫你先過來!”


    蕭檣對著瀟妃喊道。


    瀟妃已經受傷,她待在裏麵隻可能是同顧樂之一起死在裏麵。蕭檣當然希望兩個人都能活著出來,但是現在的情況她隻能保證能活一個是一個。


    而且瀟妃脖子和手上的皺紋叫她生疑。


    這個瀟妃究竟是什麽人?為什麽臉上有同榮素一樣的疤痕?


    可瀟妃卻沒有接過鞭柄,而吃力的爬過去、用自己的身體更加努力的去拱那道壓著顧樂之腿的房梁……


    “你走啊!你快走啊!”


    顧樂之急得直哭。


    可瀟妃隻是以為顧樂之害怕她這副模樣,隻敢離得遠遠的,不斷的用手去抬、用肩膀去頂那根房梁……


    “快走……”


    顧樂之的淚水模糊了眼睛,火光之中,她似乎看到瀟妃臉上有什麽東西開始脫落……


    好像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好像聽懂了那一直喑啞著的言語……


    似乎一直在喚著……


    樂兒……


    當瀟妃終於用已經被火燒的血肉模糊的手將壓在顧樂之腿上的房梁頂起,顧樂之抽迴僵硬的腿含淚抬頭,卻被瀟妃用最後一份力氣往外推去,蕭檣見勢用鞭子將她卷迴。


    “娘娘!”


    顧樂之的話音還未落,倒塌的木樁就將瀟妃徹徹底底的淹沒在了火海之中。


    “娘娘……”顧樂之嚇傻了一般顫抖著拽著蕭檣的手,“蕭將軍……蕭將軍你救救她好不好……救救她……”


    蕭檣手捂著口鼻往火中探了探,可每次都被那巨大的火蛇推了出來,隻見此時火勢越來越大,此時此刻,再衝進火海也沒有用了。她隻能沉默著拽著顧樂之往外走。


    可是,顧樂之此時卻直直的跪在了蕭檣麵前:“蕭將軍,我求求你,你不要不管娘娘好不好……我們不能丟下她……”


    蕭檣沒有想到瀟妃拚了命也要把顧樂之救出來,這個人到底是誰?榮素又到底在哪呢?


    她緊緊皺眉,看著顧樂之這副模樣也很是難受,但是此時顧樂之和十六都還未脫險,隻有她才是唯一一個可以帶他們離開的人……


    “你跪在這裏隻會讓我們全部死掉!她做的那一切都是想讓你從這裏逃出去!你今日就算死在這裏又如何呢!她會瞑目嗎!”


    蕭檣一把拽去跪下的顧樂之往外拖。


    這樣一幕怎麽又不熟悉呢?


    五年前的密室,被困在密室裏的她和她的哥哥……如何……又不是呢?


    蕭檣怕顧樂之做傻事,把她打暈。


    四周都是大火,蕭檣艱難的將他們兩個人拖至一塊被燒過的空地。


    看著火焰吞沒那座無人問津的宮殿,吞沒這些已經死了很久的枯草,看著那道道同樣被大火困住的高牆……


    ------


    “你說什麽!”


    “老爺,少爺……少爺被怵太嬪帶人給抓起來了!”


    秦惜蘭趕至門口時正好聽見後半句話,她也聽說此事了,急急忙忙趕來,一進門秦相摔下的茶盞就砸在了她的腳邊,嚇得她急忙跪下。


    “父親……”


    “你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麽!”


    秦惜蘭一抬頭就看著秦相重重舉起的耳光,瞬間啞了口。


    秦相氣憤的收迴了抬起的巴掌,重重的甩了袖子後便往宮裏去了。


    秦惜蘭看著父親離去的背影,想著方才那個揚起的巴掌,兩行眼淚倏地留了下來,心中對秦子驕的焦急瞬間化為了恨意……


    自己身為相府的嫡女,身為大祁的貴嬪,她為了父親功績而甘願被吊在亂箭紛飛的半空,她因為自己姓秦都不能夠得到自己的孩子……


    如果說秦相跟顧北瑒總會對立的話,她現在心裏,已經有新的選擇了。


    “來人,迴宮。”秦惜蘭拭幹眼淚道。


    ----


    怵太嬪來拓鑾殿的時候,秦相已經在拓鑾殿門口跪了三個時辰了。


    怵太嬪看著這個帶上了一絲蒼老的背影,笑了笑,行至秦相身邊的時候,緩了腳步。


    秦相順著眼旁這雙鞋子看去,已經知道了來者何人,這人就是將他兒子抓進大牢的人,不過秦相卻緩緩的叩了個禮:


    “太嬪娘娘萬安。”


    秦相與眼前的女人四目相對時,笑裏有三絲無力,七絲乞求。


    他知道,如今,皇帝定會以秦子驕為由,扳倒自己,而與此同時,自己的女兒秦惜蘭也會在這深宮之中變得孤立無援,所以他現在,隻能求怵太嬪放過他的女兒。


    他不曾想,這個在世人眼中不爭不搶的怵太嬪多麽富有心計,他想起以前跟她一起做的那些事,隻覺得可笑。


    他沒想到,有朝一日,他會被她將一軍,沒想到他會臣服於他曾經的一顆棋子。


    榮鶯死時,怵太嬪笑著說的那句“無非是一顆棋子……死則死矣……”迴蕩在了秦相耳邊……


    原來,從始至終,自己才是一顆棋子。


    怵太嬪隻是點了點頭,便笑著往拓鑾殿走去。


    她進來時,顧北瑒正在下棋,衛公公福禮後退下後,怵太嬪便坐在了顧北瑒的對麵,將一顆黑子下在了棋盤上。


    “好玩嗎?”


    顧北瑒開口問,眼神隻在棋盤上,沒有看她。


    “方才孚薔宮失了火,陛下怎得不去探望?瀟妃還在裏麵……”


    “不是你想讓她死?”


    顧北瑒一語道破。


    “陛下這是何意?”怵太嬪笑道。


    “何意?”顧北瑒冷著眼看著怵太嬪,這是他身上難得流露出來的冷色。


    怵太嬪輕笑一聲:“陛下究竟是疼愛瀟妃還是不疼愛瀟妃呢?陛下可知那黑暗處……實在叫人生不如死啊?”


    “朕就是要她生不如死。”


    顧北瑒站起來拂袖:“你知道朕為什麽給她封號瀟妃嗎?”


    怵太嬪臉色抽了抽。


    “因為朕要她到死都要記得,她想要的恩寵,就是她手下鬼魂的夢魘,叫她這輩子都忘不了那個‘蕭’字,叫她一生也忘不了她做的事、害的人。”


    顧北瑒俯身至怵太嬪的耳邊,將每一個刺耳的字刺進她的心裏。


    “可是陛下也沒有想到她能金蟬脫殼不是嗎?”


    “金蟬脫殼?”


    顧北瑒笑了笑:“朕要你死,你又能活多久呢?”


    顧北瑒看著前麵這個笑臉盈盈的女子,看著這張熟悉的臉和藏在這張臉背後的那個叫他可恨的人。


    ——榮素。


    榮家被抄家那日,顧北瑒把榮素捆在榮府,叫她看著自己的親人在自己麵前一個一個的死去,叫她體會蕭家將府被抄家時的無助;


    他把她囚禁在隻有黑暗的冷宮,看著她經曆蕭檣被困在密室裏的痛苦;


    他給了她讓人變得善妒又狠惡的名位,也叫她一生都困在這個“蕭”字裏生不如死……


    蕭檣所經曆的一切,他都要十倍百倍的叫她償還……而今,這女人居然還敢換上別人的臉出現在他的麵前?


    顧北瑒的怒氣使拓鑾殿變得壓抑,而怵太嬪還是在悠然自得的對弈他之前的步數。


    “我不會死,在陛下扳倒秦相之前,我都不會死。”


    怵太嬪自信抬頭笑道。


    顧北瑒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將她往後推至柱子上,看著她的臉想到孚薔宮的大火,他心如刀割。


    在他幼時,怵嬪宮中是唯一一個真心善待他的人,他曾經發過誓要護她一生安寧、為她養老、為她送終……所以怵嬪跟她所處的顧樂之成為除顧北瑒之外前朝唯一留下來的皇室中人。


    可是,榮素居然用易容術替換了自己跟怵嬪,這麽多年,他幾乎未去探望過被囚在孚薔宮的“瀟妃”、那個他發過誓要珍視的人……


    “榮素,你怎麽敢?”


    顧北瑒頭上青筋暴起,突然氣火攻心吐了一口血出來,但手依然掐著榮素。


    “陛下……”榮素顫抖的伸出手去替他擦嘴邊的血,“陛下當初怎不曾想有今日……”


    顧北瑒又一陣猛咳,隻用袖子捂住口鼻,榮素的脖子倏然一鬆,順著柱子滑落在地。


    榮素緩了幾口氣之後,又爬起來去扶顧北瑒,卻被顧北瑒一把推開。


    “滾!”顧北瑒吼道。


    榮素看著今日一襲黑衣的顧北瑒笑了笑:“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嗎?陛下為何現在喜穿黑衣?無非就是身內的蠱啃食身體,陛下不想血染紅衣服被人發現罷了……”


    “陛下,陛下為了權利可以不惜以自己身體為蠱來操控那些傀儡,素兒也自然可以為陛下的江山為你掃清一切障礙啊……難道不是嗎?”


    “朕不會叫你死的這麽輕鬆的……”


    “哦?是嗎,像蕭老將軍、像蕭嬙那樣死的不輕鬆嗎?還是像陛下的生母以及先皇那般?亦或者是被陛下關在冷宮中折磨然後又活活被燒死的怵太嬪那樣?”


    顧北瑒死死的瞪著她,隻覺得喘不過氣來。


    “陛下,您再疼愛嬙兒,您也隻是看著她死在了你的江山大業裏。您此時對怵太嬪再愧疚,您也沒去救她……隻是因為孚薔宮一燒,蕭檣就再也知道,他妹妹的死,與你……”


    “脫不了關係了。”


    榮素冷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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