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懈怠,不可放鬆。


    時間一長,自然養成了他克己復禮、嚴肅端正的性子,起碼錶麵上看是這樣的。


    重規矩。


    講禮數。


    是令長輩覺得驕傲自豪的陸家二公子。


    可是這樣一位二公子,內心其實遠不如表麵這般風光月霽,方才沉默間,陸綏已經想到了許多能威脅到她,且還能繼續讓她委曲求全還不敢聲張的法子。


    他一本正經思考的時候,無意間又看見了她。


    這會兒盯著她看了許久,也沒有挪開視線的打算。


    竺玉走到路旁,感覺到一陣如芒在背,她緩緩迴過頭朝身後看了眼。


    寬大的馬車,車輪緩緩駛過平直的路。


    男人坐在窗邊,好似那清淩淩泉水中的一塊冷玉,一派芝蘭玉樹的清冷之姿。


    他冷瞳靜默,看著她的目光極其的冷淡。


    同方才將她的唇瓣咬破了皮的男人,像是兩個樣。


    可能知道外頭人多,若是同孤身女子牽扯不清,就要擔負起責任來。


    他是陸家的嫡子,怎麽也不可能願意同無名無姓的小啞巴扯上關係的。


    竺玉這樣一想,覺得陸綏也真是夠狠絕的。


    莫不是剛才見色起意不說,故意要等她的「丫鬟」過來,怕是盤算著毀她清白,要她為妾的念頭。


    男人都想坐享齊人之福。


    陸綏看起來就像是會納好幾房妾室的人。


    第48章


    竺玉扭過臉,沒再去看他。


    她去了另一家成衣鋪,買了身還算合身的錦袍,腰間繫著做工精緻的玉帶,換好衣裳,又用玉冠束起長發。


    瞧著又是清俊似竹的少年,眉目秀麗,漂亮得緊。


    竺玉迴了別院,平宣早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瞧見小主子安然無恙的迴來,可算是保住了項上人頭。


    平宣擦了擦額頭上急出來的冷汗,表情看起來都要哭了:「小主子,您這是悄悄摸摸去哪兒了?奴才差點就要去皇後娘娘跟前以死謝罪了。」


    竺玉看他臉色慘白的樣子,也有些於心不忍。


    倒是嚇慘了他。


    平宣雖然是個小太監,可是對她再忠心不過的小太監了。


    跟在她身邊也已經多年。


    自是有些情分的。


    竺玉寬慰他道:「閑來無事,隨意去逛了幾家書鋪。」


    平宣拭了拭眼角的淚光,差點就要跪下了,「殿下,您下迴不論去哪兒都得讓侍衛們跟著才行,若您在外頭出了什麽事,奴才一家老小的命都賠不起。皇後娘娘非得砍了奴才十族的腦袋。」


    竺玉嘆了嘆氣:「我心裏有數。」


    平宣沒有再多說,怕說得多了小主子覺得心煩。


    外頭還是冷,寒氣逼人。


    平宣趕忙將手中的大氅給小主子罩了起來,小主子生得明艷,冰肌雪膚襯得院中的臘梅紅艷似火。


    竺玉望著院中開得烈烈的臘梅,冷風簇過,枝頭綻起的梅花,輕輕顫了兩下。


    她的心仿佛也跟著顫了兩下。


    竺玉也不知道貴妃娘娘今日對她的話信了有幾分,她既然說了會去查,應該也信了三分罷?


    有三分也好的。


    陳皇後當年事情做的隱蔽,瞞了那麽多年,半點風聲全無,一環扣一環,自然是天衣無縫。


    沒那麽容易抓住證據。


    可她既然能收買貴妃娘娘身邊的奶嬤嬤,定是許諾了什麽好處的,這世上沒有無利可圖的事。


    隻要有利益,就會露出蛛絲馬跡。


    她不著急,她得沉住氣。


    *


    旬假短暫。


    還有十天半個月就是年三十。


    同朝堂上無形的刀光劍影相比起來,上學的日子竟然都算是輕鬆的。


    國子監門前的香樟樹,開得枝繁葉茂。


    便是寒冬,也淬著勃勃生機的透綠。


    這些日子倒沒有再下雪,飛簷壁影上停駐了幾隻報喜的雀鳥,羽毛光滑亮麗,引頸高蹄,叫聲傳得滿園子都是。


    竺玉昨晚沒有睡好,翻來覆去都睡不著,腦子裏冒出了很多人,陳皇後、長元帝還有上輩子病懨懨坐在龍椅上的自己。


    父皇去的蹊蹺。


    她剛知道父皇的死訊,內宮就被圍了起來,接著便是兵荒馬亂的幾日。


    待徹底安穩下來,她已經成了皇帝。


    腦子裏湧起的往事叫她覺得頭疼,等她漸漸有了睡意,天也亮了。


    竺玉難得起得這麽早,還沒有起床氣。


    丫鬟們依次端來盥洗用的臉盆、瓷杯,又安安靜靜幫殿下穿好了衣裳。


    竺玉簡單用了早膳,上了馬車,裏麵熱乎乎的,進去便是一陣暖意。


    馬車一路走得平緩,叫人昏昏欲睡。


    竺玉靠著背枕,趴在矮桌上不知不覺就睡了個迴籠覺,等她睡醒,慢吞吞掀開眼皮,馬車也已經到了國子監的大門前。


    匾額上朱漆黑字,是先帝提的字。


    正肅威嚴。


    她皮膚薄,細皮嫩肉養得又嬌,方才趴在檀木矮桌上睡出了印子,也沒察覺。


    這會兒下了車,就被李裴一眼看了個清楚。


    李裴今日也是早早就到了,倒不用家中服侍的丫鬟三催四請,出奇的自覺,隻是一張臉覆著像能滴出水來的寒霜。


    神色嚴肅,底下人慣會察言觀色,因而今日伺候的萬分小心翼翼,生怕惹了小公子的不快,這黴頭就落在自己的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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