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沒有虞聽晚這個牽絆在,司沅……根本醒不了。


    張榮繼續道:「陛下,微臣不敢隱瞞,就算沒有這兩種毒藥入體,單是泠妃娘娘先前的身體狀況,繼續這麽幽禁下去,也未必能有多少歲月。」


    「更何況又有了這兩種毒藥的催化,雖說毒已解,但這種藥,不管是解藥,還是毒藥,藥性都極烈,對身體的損傷極大。」


    「這種情況下,微臣實在不敢保證,泠妃娘娘的身體,何時才能徹底恢復。」


    「也不敢保證,能否恢復。」


    殿中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偌大的大殿,靜到落針可聞。


    張榮維持著叩拜的姿勢,不敢動作。


    亦不敢在此刻抬頭窺視聖顏。


    不知過去多久,上首,終於極緩極緩地傳來一句:


    「你方才說,泠妃是心有鬱結,導致身體逐漸虛弱,那朕問你,若是朕放她出宮,全了她的心願,消了她這鬱結,泠妃能否活下來?」


    他這話問的,已經很直白。


    張榮自然聽得懂是何意。


    上位者之間的這些恩怨情仇,不是他能參與的,他也不參與。


    他隻站在醫者的角度,對病者的身體,做最客觀的分析。


    「迴稟陛下,世間病症十之八九,皆源於心症。心症消,百病除。」


    「若是泠妃娘娘能消了心中鬱結,重燃生存的意誌,往後用藥仔細調理著,身體或會慢慢恢復。」


    「至少,會比現在好很多。」


    謝綏聽罷,擺了擺手。


    示意他退下。


    張榮行禮:「微臣告退。」


    待他離開後,謝綏獨自一人,在殿中坐了良久,直至眼底酸澀,才動了動僵麻的雙腿,去了霽芳宮。


    司沅依舊是半睡半昏迷。


    意識不清醒時,她會一遍遍說著什麽。


    有時是『晚晚』,有時是『夫君』。


    就像一個心存執念的人,在這種最虛弱最無防備的時刻,將埋藏心底的執念吐出。


    謝綏一直坐在旁邊,靜靜聽著。


    靜靜守著。


    直到她中途,終於醒過來一次。


    「陛下……」


    她聲音還是很虛弱。


    見到他人,看他一眼,便開口想讓他迴去。


    隻是她話還沒說出,就見謝綏看過來。


    她精力不足,分辨不出,他眼底的晦澀是何意,隻知片刻功夫,他忽然對她說:


    「司沅,努力好起來。」


    「待你身體好了——」


    「朕放你離開。」


    第150章 他確實,會守她一生一世


    他這兩句話,太突兀。


    突兀到,司沅毫無準備。


    乍然聽到的那一瞬間,她甚至懷疑,她是不是病糊塗了,出現了幻覺。


    見她直直看著他不說話。


    謝綏小心翼翼地,輕輕握住她的手。


    看著她重複道:


    「司沅,朕答應你,隻要你身體一好,立刻放你出宮。」


    「並且。」他一頓,補充:「是以先帝帝後的身份,而非宮妃的身份。」


    司沅這次終於確定不是自己出現了幻聽。


    她唇角彎起來。


    三年半的光陰,臉上終於露出一個由衷而輕鬆的笑容。


    唇瓣動了動,看著他,輕道:


    「謝陛下隆恩。」


    謝綏眼底發燙,他明顯想說些什麽。


    但最後,隻是再次重複那句,她最想聽的那句承諾:


    「司沅,快些好起來吧,待你一好,朕會即刻送你離開。」


    司沅輕輕點頭,她不忘再次提醒謝綏:


    「還有晚晚,陛下。」


    謝綏應著,「朕記得,朕不會忘。」


    她挽唇,「多謝陛下。」


    謝綏驟然同意放她離開,完全在司沅的意料之外。


    她以為,這一生,都會困在這座皇城中。


    能把她的女兒送出去,已經是她最後的心願。


    現在謝綏鬆了口,雖然她的身體未必能撐到離宮的那日,但離開後,不必披著新朝皇妃的身份去見故去的夫君,也算全了最後的體麵。


    沒過多大會兒,司沅再次睡過去。


    隻不過這次,她唇角那抹輕緩的弧度未散。


    —


    陽淮殿中。


    虞聽晚這一睡,睡了快三個時辰。


    她醒來時,已是申時。


    若錦全程守在殿中,見她醒來,立刻上前,輕輕撩開了鮫紗帳。


    「公主,您醒了?」


    歲歡端來溫茶,「公主,喝著水潤潤喉。」


    虞聽晚接過來,沒喝,而是第一時間問,「母妃那邊,有沒有再傳來別的消息?」


    若錦明白她在擔心什麽,寬慰道:「並未,娘娘的脈象基本已經穩定,不會再有大礙,公主放心便是。」


    虞聽晚頓了頓,看了兩眼茶盞。


    便又遞給了歲歡,她急著下榻,「我先去看看。」


    卻在腳沾地,起身的那一瞬間,頭忽的一暈。


    「公主!」若錦和歲歡立刻扶住她。


    虞聽晚坐在床榻邊沿,輕晃了晃頭。


    「無礙,剛醒的緣故。」她安撫她們。


    若錦放不下心,「公主,還是先宣太醫看看吧?」


    「不用。」緩過這陣頭暈,虞聽晚從榻上起來,往妝檯走,「方才就是起得有些急了,現在已經沒事了,不用費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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