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沅不知有沒有認出他是誰,她現在的意識並不清楚,卻在他握住她手的那一刻,反扣住他手腕。


    她用盡全力抓著他,就像在抓所有的希望。


    聲線低如蚊蠅,卻執拗地一遍遍重複:


    「放晚晚出宮……」


    「放我的女兒離開……」


    謝綏聽清這幾個字,眼底澀然得厲害。


    他雙手握住司沅的手,她說一句,他便不厭其煩地附和一句:「朕會讓晚晚離開。」


    「司沅,你快些醒來,朕一定,會幫寧舒離開。」


    接下來的一天一夜,司沅高熱的情況反反覆覆,直到第三天一早,她才徹底退熱。


    又過了兩個時辰,總算醒來。


    陳洮和張榮等人齊齊大鬆一口氣。


    這幾日,太醫院的這些太醫,基本就沒怎麽合眼,拚了老命從閻王手中搶人。


    萬幸,他們搶贏了!


    司沅睜開眼,看向床榻邊緣的幾人,最後視線落在自己女兒身上。


    她雖然已經能醒過來,但那幾味藥藥性太烈,身體損傷了不少,這會兒根本沒有力氣起身。


    隻緩緩抬了抬手,輕輕碰了碰虞聽晚。


    瞧著自家女兒蒼白擔憂的臉色,尤其看到她眼底的紅時,司沅第一句便道:


    「快去休息,母妃好多了,好好睡一覺再來。」


    第149章 待你身體好了,朕放你出宮


    虞聽晚不願離去,陪著司沅說了會兒話,司沅握著她的手再三勸阻,才將她暫時勸迴去。


    虞聽晚離開後,司沅看向一旁的謝臨珩,語調依舊溫和。


    「朝政繁忙,太子也先迴去吧。」


    謝臨珩看出了她是有話想跟謝綏說,未多停留,很快便離開了霽芳宮。


    等人都走後,司沅深吸了口氣,輕咳了幾聲,壓住嗓中這股癢意,才看向謝綏,唇角努力挽起一點弧度,問他:


    「陛下先前說的話,可還作數?」


    謝綏清楚她在問什麽。


    未有片刻猶豫,便頷首。


    「自然作數,司沅,朕不會失言,朕一定幫寧舒離開。」


    雖然知道宮中大權基本都在太子手中,但有了他再三的承諾,司沅心中多少能多兩分慰藉。


    她甚至有時在想,太子總不可能,一天不離地待在皇宮。


    朝政繁忙,他總有離宮外出的時候。


    既然他身在皇宮時,她的女兒無法離開,那等到太子暫時離宮,或許會有些許離開的微薄機會。


    司沅身體太弱,強撐著這小半個時辰的精神已是極限。


    得到謝綏肯定的答覆後,她很快又昏睡了過去。


    能走到高位的,都是精明人。


    謝臨珩看出了,司沅不想他去得太勤,他便不再時時往霽芳宮湊。


    以免惹她心煩,影響她身體康復。


    隻派出足夠的人手,精心照顧著霽芳宮的所有事宜,確保她一切周全。


    司沅命弦一線的這兩三天,虞聽晚片刻都不敢鬆懈,哪怕是身體達到了極限,實在撐不住小憩一會兒,也是半個時辰不到就驀地驚醒。


    現在司沅總算脫離危險醒來,虞聽晚心口這塊巨石卸下,迴了寢殿,便直奔床榻。


    若錦亦在第一時間點上了安神香,讓她好好睡一覺。


    —


    而霽芳宮這邊。


    司沅再次睡下後,


    謝綏坐在床前,靜靜看了她很久,才放輕動作,慢慢離開了寢殿。


    今日是個難得的艷陽天,謝綏止步殿外,望著頭頂炙熱的陽光,卻覺不出暖意,身上仍是冷得徹骨。


    司沅昏迷這幾日的場景,夢魘一般,在腦海中糾纏不去。


    哪怕她現在醒過來了,前兩日她昏迷在榻、手冷得像冰、臉上沒有半分血色,氣若遊絲到隨時都會斷氣的模樣,仍舊噩夢一樣在眼前徘徊。


    那樣的場景,他一想到,便渾身生寒,心悸不已。


    光芒籠罩下,謝綏指掌無聲收攏。


    抬步之前,最後側首,眸色晦澀地看了眼寢殿的方向,迴了承華殿。


    剛一進殿,他便讓王福召來了太醫。


    謝綏脊背微彎,手肘撐在殿座扶手上,臉色冷沉,像短短三天,蒼老了好幾歲。


    太醫進殿,行大禮跪安。


    謝綏艱澀動了動瞳仁,慢慢看向殿下的張榮。


    問:「你老實告訴我,泠妃的身體,究竟如何?」


    張榮頓了頓。


    沒立刻迴答。


    緊接著,他又聽到謝綏問:


    「或者,朕這麽問,泠妃,究竟何時能徹底康復?」


    張榮沉默一瞬。


    深深叩拜,如實道:


    「陛下恕罪,微臣……不知。」


    不知。


    不知何時,能徹底康復。


    謝綏臉色沉下來,「說清楚,這是何意?」


    張榮默了默,說:「泠妃娘娘的身體太弱,能撐到何時,微臣實在不敢言。」


    「放肆!」謝綏突然動怒,眉眼瞬間陰沉。


    張榮自知自己的話陛下不願意聽。


    但此等人命關天的大事,他怎敢再隱瞞?


    「陛下,微臣所言,確是實情。」


    「因長期幽禁霽芳宮,泠妃娘娘的身體本就日漸虛弱,心中更是早有鬱結,且娘娘的生存意誌,並不強。」


    這次亦是,司沅這次能強行撐下來,全靠著虞聽晚做羈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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