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糖果的包裝紙彩色鮮豔,小小一顆,在雲荊修長靈活的手指間完美剝開,露出奶黃色的本體。


    “何必苦著臉,又不算不得大事。”雲荊吃下糖果,清俊的臉上神色越發溫和,“相比十幾年前,現在的滌魂幽已經成熟了,技術上的難題也已經突破。雖然目前可用的曼陀羅有限,但我調配過成份和比例之後也不是問題。”


    “第一批藥下個月就能下線,三皇殿下安心籌備試用便好。”他說的雲淡風輕,宛如剝開糖紙一般簡易。而明皇也沒再質疑,他很清楚,麵前的男人確實有這樣的能力。


    而說到和桫欏有關的事,自然就會聯想到另一樣重要的東西:“教授,我們昨天剛剛收到消息,之前派去潛伏桫欏的人已經迴來了,不過藍匣子似乎被人捷足先登,目前下落不明。”


    “藍匣子……顧南一會不會也插手其中?如果要查異變曼陀羅,必然少不了桫欏,從你的情報上看,時間上應該是吻合的。”


    明皇的話有幾分道理,雲荊也認真思考了片刻,淺淺笑道:“確實不排除這個可能性,不過也不必擔心。隻要藍匣子還好好的在這世上,總會露出馬腳。比起南一,黎明組織拿了東西的可能性更大。”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事,三皇大可以不必太過操心。反正誰也不知道藍匣子裏麵究竟是什麽。”


    雲荊言之有理,且他做事,別人從來不用操心,結果也不會讓人失望。


    “那行,既然這樣,我們也就放心了。之後會盡快安排滌魂幽試藥的計劃。”明皇起身,要務纏身也不便久留。雲荊親自送了明皇上馬車,轉頭又雷厲風行的迴了研究室:


    “讓老四來見我。”


    數分鍾後,年輕人敲門而入——硬朗的寸頭,濃眉大眼,一身西裝筆挺有型:


    “父親。”


    “坐。”雲荊示意,坐上已經備好了紅茶,“紅翼,你最近都沒有好好坐下來喝茶吧。”


    “是的。”紅翼細細看著雲荊,父親對紅茶的喜愛可謂極端,“您和大哥都喜歡茶道,尤其鍾愛紅茶。我就不一樣了,對這些不是太感興趣。”


    “南一出逃兩年,確實也沒人陪我喝茶了。”雲荊似有歎息,清俊的眉眼間依然溫和,好像沒有任何事能破壞他這份高高在上的從容。


    不。


    兩年前文件失竊的時候,是紅翼唯一一次看到父親變了臉色。


    那份文件對父親而言定然十分的重要。紅鷹對此也十分的好奇,可他不會僭越,更不會問。


    “你和南一他們都不一樣,五個孩子裏,隻有你是最安靜的。”雲荊不知是褒是貶,柔和的語氣讓旁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大哥很聰明,他也喜歡和您聊天。”紅翼端正的接過茶杯,像是捧著貴重的珠寶,“父親,大哥的事,真的沒有迴轉的餘地了?”


    “……你們都是我的孩子,你們都有讓我喜歡的地方,但是南一……很早以前,他就是唯一一個會讓我擔心的。”雲荊細細品茶,享受且沉溺。這樣子和顧南一如出一轍。


    他們很像。


    又或者說,是顧南一一直在追逐雲荊的影子。


    “父親,對大哥來說,您一直是他的向往。他尊敬您,也憧憬您。”紅翼嚴苛不苟,說話的時候也都是非常認真,一板一眼。


    雲荊放下茶杯,從容溫和的像個外人:“不是我不原諒他。有些過錯一旦犯了,就像被打碎的花瓶,永遠不可能修複。”


    “紅翼,你是個好孩子,是最聽話的孩子。千萬,別學顧南一。”雲荊的眼神充滿期許,那是長輩寄予厚望的神情。


    可紅翼竟有一瞬的心寒:“如果我也不小心犯錯,您也會這樣毫不留情的舍棄我嗎。”


    “紅翼,一個嚴謹的科研人員不應該隨便假設,也不應該用‘絕對’的眼光來看待事情。任何理論都是有可變性的。”德德


    “我明白了,父親。”紅翼頷首,正襟危坐的模樣就像不敢犯錯的模範生。雲荊和藹的看著他,把茶點往他麵前挪了挪:


    “紅翼,五個兄弟,現在就隻有你還在研究所。滌魂幽的事,我眼下抽不開身,隻有讓你幫我跑一趟腿,去問問禾馥:這次藍匣子不知所蹤,是不是她派的人已經拿到了東西。”


    紅翼微微皺眉,禾馥跟藍匣子的事,他始終有些疑惑:“父親,藍匣子的事,您不是早就已經通報過三皇了嗎?既然他們一直都在著手找,為什麽您私下還要去找禾馥?”


    大概兩個月前,藍匣子和多可可的消息在道上炸了鍋。從不在人前露麵的雲荊竟親自出馬,千裏迢迢趕到嵐泱,委托禾馥去找藍匣子。


    對此,紅翼和其他幾個兄弟一直百思不解,隻是剛剛說完這番話,紅翼就連忙低下了頭:


    “對不起,是我失言了。”


    “沒事,既然是我的孩子,又有什麽不能說。”雲荊淡淡笑著,似乎並未放在心上,“紅翼,你知道藍匣子是什麽嗎?”


    紅翼搖頭,看著雲荊的眼神充滿了好奇心和求知欲。


    雲荊喜歡這樣的眼神,這眼神和顧南一那孩子有幾分相似:“前人類遺留的不完全的資料裏,有提及過藍匣子,但內容不多,具體的已經不得而知。”


    “在前人類的資料裏是這樣描述的:神秘而強大,是上帝跟人類開的一場玩笑。”


    “……上帝開的一場玩笑……”紅翼喃喃複述,無法窺破其中的秘密。而雲荊許多年前看到這句話時,心中就已掀起波瀾:


    “藍匣子是前人類的,現今的我們無法得知裏麵究竟藏著什麽秘密。當初對三皇說‘裏麵可能會有關於異能者的資料’也是猜測的一種,不代表就真的沒有。同理,藍匣子裏的秘密或許也可能與異能者無關,或許……是基因破譯的數據呢……”


    一語點醒了紅翼,濃眉大眼的他恍然大悟——父親對基因的研究可謂近乎病態的執著,如果那藍匣子裏真有關於這方麵的數據,父親自然是不會放過;而三皇找尋多年都沒有消息,父親當然不會再指望他們,更何況三皇對基因研究的事……


    “自從兩年前文件失竊,三皇就以此為由暫停了基因研究,還說目前掌握的技術已經夠用,不必再投入更多。父親,他們明明知道破譯基因是您畢生所求,現在卻非要讓您把‘異能者計劃’作為首要目標。所以這次藍匣子的消息再度出現,您才會私下自己去找禾馥。”


    雲荊悠悠喝了一口茶,清俊的他仿佛同茶香一般柔和,可灰白的發色卻又讓這份柔和有說不出的冷然:“剛剛就說過,世上沒有什麽是絕對的。當初在‘擇優計劃’之後,他們為了‘異能者計劃’順利,什麽都可以答應。過河拆橋原本是人類固有的常態心理。”


    “父親,如果這次不是禾馥的人拿走了藍匣子,是不是再要找另外的牽頭人?”紅翼眉頭緊蹙,為了父親,他自認為是五個兄弟中最盡心盡力的。


    但見雲荊搖頭:“禾馥拿不下這個任務,就不會再有誰能拿下。我找禾馥不僅僅是因為她手下有十大傭兵,更重要的是,她跟別的牽頭人不一樣。尤其是這兩年。黎明組織和政府勢如水火,衝突從暗轉明,別人都對跟雙方有關的任務避恐不及,免得丟了小命。而禾馥卻非常歡迎,尤其是和政府有關的活兒……”


    “為什麽?”紅翼無法理解,但雲荊又怎麽可能知曉背後的緣由。眼下最重要的是弄清楚藍匣子的下落。為了父親畢生的追求,紅翼當然義不容辭:


    “我這就去見禾馥!”紅翼起身鞠躬,但轉身的時候又停了下來。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小聲問道:“父親,蓴他……從小就喜歡大哥,這次突然自己跑出去,會不會是投靠大哥了?如果真是這樣,現在您讓二哥三哥去找大哥,有蓴幫忙的話,不知道能不能順利把大哥帶迴來,把文件的事說清楚……”


    “紅翼。”雲荊很少會打斷別人說話,因為那是不禮貌的,而此刻卻沉了嗓音,“事情已經發生兩年了,南一迴不迴來都已經說不清了。那孩子心裏也明白,所以才一直不露麵。”


    如果要問:誰是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顧南一心裏唯一的答案便是雲荊。他們兄弟五個人,都是雲荊的孩子,是雲荊在他們最絕望的時候伸出援手,給予了他們最溫暖和關懷和溫暖,讓他們在這世上獲得了一席生存之地。


    雲荊。


    顧南一這一生最感激最愛戴最敬重的人,卻也是他一生中最畏懼的存在。那個男人在基因技術上的造詣無人可及,就如神一般高高在上。


    這是顧南一認為對他的最全麵的評價。


    丹加山的市集有些死氣沉沉,作為壑岡轄域的首府,這樣的氛圍著實蕭索。在各式各樣的礦石寶石中,一家玻璃器皿店格外顯眼。


    櫥窗裏,一邊是精致的玻璃工藝品,一邊是嚴謹的實驗器具。不論是燒杯還是蒸餾瓶,這些東西對顧南一來說都再熟悉不過。


    “你在看什麽?”輕羽幾分詫異,順著他的目光瞧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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