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優計劃”實施二十年來,被送往“墳墓”的人不計其數,若非因為黎明組織,怕是異能者也早就從“人口”的分類裏剔除了吧。


    隻不過就算是異能者,也隻有健全的人才有被留下的權力。


    那些生來即是異能者又是畸形、或者病號的孩子,也不能逃脫被淘汰的命運。異能產生的根本是基因的未知異變,在這樣的異變下,異能者中出現“次品”的概率遠高於常人,因而異能者的數量也少於常人。


    所以。


    輕羽怎麽都不能相信,如今異能者的數量竟能夠組建起五個軍團。如果情況屬實,那麽現在的黎明組織究竟有多少異能者,實在無法想像。


    然而越是這麽分析,越是能感覺到強烈的違和感,陰謀的味道讓輕羽興奮,猶如此刻街邊隨風而來幽香,沁人心脾。


    “賣花兒啦,賣花兒!”


    “好看的花兒,喜歡就來一朵吧!”


    粗布衣的女孩提著花籃經過,年紀不過十二三歲,鞋子已經磨破,露在外麵的腳指很髒。輕羽迎上去的時候,小姑娘用奇怪的眼神瞅著她身邊的孕婦,眼中散發著想吐槽的強烈願望,指著顧南一驚唿:


    “天呐,好醜呀!你是男的吧!”


    顧南一瞬間想死的心都有了,兇神惡煞的瞪眼過去:“閉嘴!”


    但一開口更暴露了自己的性別。


    “哈哈哈哈!你為什麽穿成這樣?你這樣可真醜!”小姑娘忍不住笑,顧南一快被氣死,最可惡的是,周圍已經有人朝這邊看了過來。


    “給給給,都給你!把嘴巴閉上!”顧南一掏出一把輕銖塞過去,奪過小姑娘手裏的花籃就走。拐到無人的角落才氣唿唿看著輕羽:


    “你故意的嗎?”


    “噗哧!我可什麽都沒說,明明是你自己介意。”輕羽笑出來,一籃子花裏,她隻取了一枝芙蓉蓮,然後扯掉花瓣,留了一片。


    “走,去趟郵局。”


    雖然這麽說,但顧南一真不想再“拋頭露麵”了:“你先去,我辦點事,郵局門口見。”


    “你想跑?”輕羽一臉鄙視。


    顧南一終於火冒三丈:“我去買身正常的衣服可以吧!”


    “換什麽,現在不是挺正常麽。”輕羽打量著他,忍著笑,說罷已上前將他攙扶起來:


    “你呀,懷孕的人了,不能一個人出門,懂?”


    “你!”顧南一就要瘋了,像自己這麽有頭有臉的人,如今怎麽就落到這個地步?要是這些事被傳出去,以後哪裏還有臉在道上混?


    可輕羽挽住胳膊的一雙手,堅固的猶如鋼鐵桎梏,顧南一根本掙脫不開。再看這女人的眼眸,已然染上了暗紅熒光——


    這不分國籍和人種的時代,混血比比皆是,再複雜的血統也不足為奇。


    紅眼睛、黃皮膚的黑發女人?


    嗬,不好意思,街上一抓一把。


    文明倒退,如今的人類根本無法想像前人類輝煌的科技信息時代是個什麽模樣,不知道什麽是網絡,不知道瞬息之間無距離的傳遞消息是什麽概念,他們隻知道郵差和信件,隻知道稍微同科技沾邊的東西都是平常人一生都無法觸碰到的。


    郵局裏人來人往,輕羽控製著顧南一,讓他買了信封和郵票,把花裝了進去。隻是對於收信人和地址,顧南一倒是有幾分興趣:


    “為什麽給他寄這個?”


    “特情部的事一句話不說,現在對我的私事這麽關心?”輕羽不答反問,顧南一幹脆閉嘴,把封好的信件丟進了郵筒:


    “然後呢,迴特情部?”


    “郵差待會兒就來,同城的信件晚飯前就能送到。現在迴特情部也沒用,我們先出城去。”


    “出城?”顧南一眼中亮了光,終於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半小時後,碧落城門。


    城樓上偌大的船錨湛藍通透,船錨下進出碧落城的人們擁擠繁雜。安檢處,人們堵在一起,排成的隊伍早就不是直線,隻有快到衛兵跟前的時候,人們才會老實的站好。


    這是個社會動蕩、人心惶惶的時代,就算碧落城裏幸福祥和的“假麵”再真實,城門處的現狀也能立馬暴露真實的病態。


    兩人都沒有異能者的編號,要裝成普通人蒙混過去小菜一碟,而被擒死的顧南一,忽然把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了輕羽身上:


    “不行,我頭暈,一定是懷孕身子太虛,站不住了。”


    “啊!天呐!我的腳,它們在發軟,你感覺到了沒有?”他捏著嗓音,不陰不陽的腔調讓本就惡心的裝扮變本加厲。


    輕羽差點吐了,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恨不得掄起拳頭揍過去。


    “別鬧,配合我一下!人就在這兒,我們得快點出去。”顧南一小聲提醒,頭正歪在輕羽脖子上,氣息吐過去直癢癢。


    輕羽一陣酥麻,但麵不改色,目光四周一掃,發現隊伍不遠處確實站著個可疑的黑衣男人。


    “真煩,說了讓你別出來!”輕羽不耐煩的絮叨,摟著站不穩的顧南一往隊伍前麵走,“麻煩讓讓,我小姑剛懷了孩子,這會兒身體不好,給個方便吧。”


    顧南一裝作弱不經風的樣子,臉埋在輕羽懷裏。這女人雖然嘴上喊著好話,但往前擠的方式暗藏門道——看似舉步維艱,難以前進,實則故意擠在隊伍裏不進不退,讓其他人都覺得很別扭。


    自然的,人們就會讓路。


    如此膠著在隊伍裏,耽誤安檢進度,衛兵很快過來,先核查了他們的身份。出門在外,像他們這樣的人總少不了幾個假的銘牌身份,尤其現在,這個醜陋的“孕婦”看上去好像就要吐了,衛兵們草草看過銘牌就放了他們出城。


    人潮擠擠的城門口嘈雜得很,發生點小插曲也不會惹人注意。當黑衣男人看向這邊的時候,隻瞧見了攙扶著的兩人的背影。


    “剛剛那人,看上去怪怪的。”


    “哪有那麽健壯的女人?我看啊,八成是個男人扮的。現在的人真是,為了插隊什麽都想的出來!”


    ……


    議論紛紛,不知何時,那黑衣的男人已經湊了過來:


    “那是個男的?”


    幾個人嚇了一跳,之後篤定的說了幾句,就見黑衣男人滿臉的憤怒和氣惱,但城門之外,早是看不到那兩個人了。


    盡管如此,碧落城依然熱鬧,城裏人的喜怒哀樂從來都不是這座城市需要關心的事情。日落時分,下學的孩子們三三兩兩結伴迴家,穿過街道時差點跟年輕的郵差撞上:


    “能不能好好走路?!”


    郵差大罵,重新扶正了自行車的龍頭,繼續趕往街道盡頭的政府機構——


    【非常人管理處】


    那醒目的牌匾掛的很高,好像生怕別人看不見上麵的字。這些字亦如無形的諷刺,掛在這裏,似乎就是為了提醒所有的異能者:


    他們不算是人。


    閱讀信件是管理處處長下班前最後的工作,而黑漆的雕花辦公桌和牛皮軟椅、再加上高級香煙,讓這份枯燥的工作變得享受。


    每日收到的信件在90-120封不等。處長拈了拈翹起的八字胡腳,在信堆裏扒了扒。一封被壓在底下的信件露出一角,而那個角被塗成了黑色。


    處長先拿出了那封信,信封的四個角都被塗黑——這是隻有他才知道的某個特定的暗號,打開信封,裏麵是一株隻剩一片花瓣的芙蓉蓮。意思是:


    淩晨一點。


    夜色彌漫在城郊的樹叢中,是種散不開的混濁,薄薄的水霧涼著空氣,羸弱的溪水從小丘一路蜿蜒,匯聚成小小的水潭。


    四周遍布著哭屍蟲的叫聲,聽上去毛骨悚然。


    樹叢深處隱約出現了昏黃的火光。那人提著馬燈走來,燈光被水霧裹成朦朧,等到了河邊,顧南一才終於看清了這人的臉。


    居然真是“非常人管理處”的處長:


    納森!


    顧南一挑眉,對這場會麵甚覺有趣,但那納森可就不這麽認為了。


    “信上可沒說是兩個人。”


    納森警惕打量著輕羽身邊的醜八怪,不得不承認,深夜在這種地方看到這樣的東西,確實恨不得破口大罵。


    但好在,還有個輕羽能治愈心靈。


    隻是這小妞太高冷,根本不說話。


    自討沒趣,納森不再看那醜婦,直接拿出來一個銘牌:“算了算了,都是老熟人,你們傭兵的事我也不便多問。不過東西隻準備了一個,之後自己看著辦。還是老規矩。”


    “好。”輕羽很幹脆,拿出一張支票。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完事兒後,納森轉身就走,這種交易本就沒什麽人情可言。


    怎料那醜八怪忽然上前攔了去路:“反正你是坐馬車來的吧,身上的衣服賣給我。”


    這醜八怪果然是個男人。


    說完,又一張支票遞到了納森麵前。


    “哼!”納森覺得好笑,但瞟見支票上的數字,態度立馬就變了,很快就脫的隻剩一條內褲,還哼著小曲欣然離開。


    “你可真大方,幾件破衣服居然給五千。”輕羽冷冷挖苦,顧南一當然不以為然。如果他再繼續穿著那身孕婦裝,怕是馬上就會瘋掉。


    男人迫不及待的抱著衣服去了樹後,急急脫了那身孕婦裝,不想一陣夜風吹來,驀地,所有的哭屍蟲都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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