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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惡靈鏡是照不出陽間的物什的,它隻會模糊的反射出彼岸的殘影,可此刻,這麵與人等高的鏡麵上,卻完整而清晰的映照出初刹曼妙的身姿。


    她已在女仆的引領下焚了三支返魂香,接著沐了浴。現在,她立在鏡前,伸出雙臂,兩名女仆展開血紅色的薄紗長袍為她套上,搖曳的裙擺極大極長,被室內的陰風一吹,詭譎如風雨夜裏飄搖的燭光,明滅拂動。


    時間款款的流逝,並不太長,也並不很短。


    當更衣完畢,一切準備就緒,隻聽轟隆隆的一聲,伴隨著歲月經年的灰塵,沉重的石門自動打開,一線並不明亮的微光越來越大,最終,當昏暗的光線被驅逐,初刹抬眸,一眼望到了坐在太師椅上,嘴角彎出一個陰狠弧度的啟:“我的好孫女,別來無恙。”


    真真是別來無恙。


    遙遠的記憶在這一瞬間打開,他是如何在屍山血海中創造了她,又是如何將她訓練成強大冷血的兵器,以及,他怎樣奪走了自己唯一的溫暖,給了她存在意義的那個人——她最愛最愛的奶奶,琳琅啊!


    “你既然敢喚醒我,那麽你一定準備好了承擔它的後果。”初刹說的極慢而話語卻極鋒利,赤色的眼眸中,燃燒著瘋狂的神色,她說話時其周身不斷有血色的蟲子啪啪掉落,聚集在她身後,越來越多,幻化出一個獅子身姿,頭有兩角,山羊胡子的巨獸形象。這是她準備進攻的起始勢。


    “如果沒有做好準備,我怎麽敢喚醒你?”啟嚴肅的臉上終於有了變化,其眉頭舒展嘴角上揚,露出一個極為少見並且變扭的笑得表情,他一邊把玩著身前矮幾上的景德鎮瓷杯,一邊如一個關愛孫女的好爺爺那般,語重心長的說:“你是我的心血,爺爺什麽時候都不會放棄你的。”


    “你放屁!”初刹和身後的巨獸一齊發出憤怒的咆哮,尖銳的女聲和粗獷獸吼混成一種奇異而震懾人心的魔音,伴隨著這懾人的魔音,初夏足尖點地,腳踝的鈴鐺輕響,她紅色的身影伴著瘋狂的幻獸飛躍至半空,接著電光火石之間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白啟攻來。


    白啟周圍四個手下反應極快的做出防守,意圖保護主人,可全部在初刹落地的一霎那紛紛被幻獸的長尾重重甩開,而身體觸碰到幻獸的部分,全部被腐蝕成暗綠色的膿液,流淌在地上冒著滾滾的青煙。


    她昔日白啟第一殺將的名頭並非虛傳。


    即便後來白啟又培養了許多殺將企圖代替她,但依舊未能有一件可以代替她。


    “你後來的孫子們真是不中用。”初刹輕蔑的說完這句話,緊接著就已輕易近身到白啟,一陣陰風擦過,她和幻獸鋒利尖長的指甲就已經深深插到啟的肩上,並很狠的撕開一塊肉,瞬間啟半邊的肩膀就已經爛肉翻飛,血肉模糊,其脖子也被出初刹死死的扼住,她說:“你現在還有什麽好說。”


    “這又不是我的真身,你殺了又能如何?”啟說的不緊不慢,初刹一愣,隨即想起,眼前這個身材矮小的中年男人——張父,不過是白啟的一個替身。


    “那你的替身,你找一個我殺一個,然後,我會窮盡我的一生找到你的真身,然後殺死。”


    “可你覺得我為了喚醒你僅僅是為了讓你不斷殺死我那些無用得替身嗎?沉睡了十多年,還是如許野蠻,天真!”即便喉嚨被初刹捏在手裏,可白啟的眼中沒有一絲懼意,他繼續說:“你認為我現在喚醒你僅僅隻有這樣一個準備嗎?”


    “姐姐!”突然從背後傳來一陣熟悉的唿喊。


    初刹的瞳孔一陣微縮,她迴過頭循聲望去,便在一個瞬間,啟突然暴走,他嶙峋的手成爪狀,迅猛穿透她後背,直抵她那本屬於琳琅的半塊心髒。


    “我妻琳琅啊……我好生,想你……”啟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吐露了這句他埋藏在心底多少年的句子,眼神極暖,話語極哀。


    感受到心髒的危機,初刹在驚愕之中初刹飛速抽身撤退,她吐了一口滿是活物的血,暴跳如雷:“別用你的髒手碰我奶奶給我的心!”


    啟不言,隻看著自己碰到琳琅心髒的那隻手,細細的看了一會。


    這個時候,從不遠處走進了一個孱弱白淨的美少年,隨著他的走近,其精致的五官變得清晰而熟悉,終於少年顫抖著站在了初刹麵前,一臉哀愁的看著她道:“姐姐,初夏姐姐,是你麽?你怎麽變成了……這樣?”


    “流澈?!”初刹一陣震動:“你怎麽來了?你不是應該,應該在明玉處養傷嗎?”


    “明玉哥哥迴宗門了,我一個人待在清嶼的二樓,倒底是放心不下,所以我,就想來找你……可我找不到。”流澈越說越小聲,最後竟變成了囁嚅,清澈的眼眸中似有淚光:“然後我遇到了白薇,她說你在這裏等我……”


    “白薇?”初刹捂著自己一邊流血一邊在快速自愈的胸口重複了一聲,接著她將視線轉移到白啟其中一個手下身上,她看見了那個身著白裙的空靈女子對自己不減嫻靜的微笑,不覺咬了牙齒。


    張嵌的死,學校事故的起源,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白啟而起。


    但此刻她並沒有為她的好同學,她的好母校沉冤昭雪替天行道的興趣。


    “啟!”初刹嗤笑的對白啟道:“流澈雖是我弟弟,但並不是我的軟肋,你殺了他我會傷心,但並不會阻礙我殺你!反而多殺害一個無辜的人而已!”


    她說得很大聲,啟能聽清,流澈也聽見了。


    流澈眼眸低垂,心底隱隱的,竟然有些傷感呢,隻身一人來這虎狼穴尋初夏的恐懼也被這陣突如其來得失落衝淡,胸中,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楚悄悄彌散。


    不過,她說的也是事實呢,他確實沒有立場指責或者自怨自艾什麽,隻得尷尬的站在她的身後,感受著自己最初萌動的一顆心正在一點一點的幻滅,隱藏。


    “哈哈哈哈哈哈!”啟卻笑了,笑的很大聲,笑得前俯後仰,笑得整個房間得魑魅都紛紛竄逃,初刹不明所以,依舊皺著眉,一臉厭惡得看著啟,奇怪他死到臨頭有什麽好笑,良久良久,啟平複了一下心情,開口道:“你口口聲聲愛著你的奶奶,愛著琳琅,可我笑你,笑你連琳琅站在你麵前都分不清。”


    “你什麽意思,奶奶是已經死了的,我親眼見到你殺了她的,她怎麽可能站在我麵前,又怎麽可能站在我麵前我都分不清?”


    “咄!你仔細看看你眼前的少年罷!你可知道他是誰?你可知道我當初為什麽要你保護好他?我給過你,給了我們複活琳琅的機會的……”


    聽了啟的話,初刹一愣,她開始仔仔細細的打量眼前的這個少年。


    流澈也同樣看著他,四目相對之時,他白得近乎透明的臉上有微微的紅暈,栗色的眼眸不自覺的漂移,他不習慣被初刹那麽盯著。


    而初刹隻耐著性子,直白的看著他,然後思考白啟的話,她看不出眼前這個如瓷娃娃一般的少年到底和奶奶有什麽關係,而憑著初夏的與他短暫而模糊的記憶,也確實沒有任何頭緒,除了——除了她那個和奶奶年輕時長的一模一樣的怪媽媽,以及他那顆人人覬覦的神奇心髒。


    但那些和琳琅有什麽關係,她懷疑啟又在耍什麽詭計,但是,她知道這個老狐狸至少有一句話不會騙他——為了喚醒她,利用她,他絕對做了不少準備。


    “你到底是誰?”初刹開口問他。


    “我是流澈啊,被你救下的流澈,我是你的弟弟啊……”


    不,你不是我的弟弟,你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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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宇宗。


    清宇宗所在地有名的多山,因而頗多洞天福地,在其群山的愈深處,林壑尤為奇美,而在這奇美的高山險峰中,看起來最秀麗而最適合術士修行的就是清宇宗所在的雲夢山。


    雲夢山高聳如雲,常年仙氣繚繞,也有零星的隱士尋到此處隱居,除此之外,雲夢山的外圍還是一處對外開放的景點,而且明麵上的清宇宗還是一個香火極盛的大型道觀,每年的遊客和善男信女絡繹不絕。


    明玉這次迴宗門複命時,雖盛夏已過,卻也有些餘暑,山林茂盛蔥鬱不減,而且正趕上十一國慶七天,山裏正門差不多已經被遊客堵塞得水泄不通,再加上自己過分惹眼得絕世容顏,走在路上得時候,不知不覺就一堆尾隨者,慢慢的就前行不得也後退不得。


    他有點後悔沒走偏門,也為自己難得的疏忽感到奇怪,沒有細想,隻隨手打了個電話找幾個師弟來接。


    幾個師弟一聽淩雪真人迴來了,當下屁顛屁顛的過來迎接,可一看到他卻犯了難,明玉已經被裏三層外三層的圍得死死的,根本不是在人群中,利用原住民的道士身份,開個特別通道,把明玉領上偏門再上山可以解決的了。


    “真人啊,憑你的本事,施個障眼法,脫身還不容易嗎?”電話裏,一個師弟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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