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博士大大方方道:「考啊,那也要做好準備再考。」


    「當官也想當了,我還在遴選名單裏呢。」


    眾人哄堂大笑。


    無他,殷博士說得太坦蕩了。


    隻聽殷博士繼續道:「禮記第十八篇,學記,講的就是教書,傳道,授業的順序。」


    聽到這,紀元下意識翻書。


    他手頭兩本禮記。


    一本手抄的《禮記》。


    一本印刷的《禮記》。


    即使翻的時候再小心,所有書頁都有些褶皺。


    他去年就在自學,冬假也不耽誤,所以翻得也輕快。


    紀元聲音雖小,殷博士卻看到他的動作,更注意到他的書早就看過許多遍。


    其他學生見紀元去翻書,不知為何,下意識跟著學。


    怎麽迴事!


    現在紀元做什麽,他們就本能地去做什麽!


    一時間,課堂上都是嘩啦啦地翻書聲。


    殷博士看得有趣,繼續道:「禮記第十八篇,開篇說,『學記』者,以其記人學、教之義。」


    「什麽意思呢?」


    「紀元你來說。」


    啊?


    讓紀元講?


    這是今年新開的禮記課,大家都沒學過啊。


    紀元被點名,站起來道:「學,既有教導,也有學習,更有學校、教育等等的意思。」


    「用學記來命名,就是指本篇的內容,便是這些。」


    「後麵也說記人學,教之義,是作為『學』的解意。」


    這就是古文難懂的地方。


    禮記第十八篇的標題為《學記》。


    聽著簡單。


    可這個學,卻不是單一的特指。


    而是包括了上麵說的所有含義。


    教導,是對老師的。


    學習,是對學生的。


    學校,是對官方的。


    教育,是整個方方麵麵的詮釋。


    一個簡單的『學』字。


    想要表達的,便是上麵種種概括。


    學記,後麵的記,就更不用說,大家也都明白,便是記錄這些事情的意思。


    這還隻是標題。


    後麵記人學,教之義。


    既是幫忙解釋『學』,也同樣引申出其他理解。


    標題兩個字,代表了那麽多含義。


    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對方給你發送了一個超連結。


    看著平平無奇,點開之後,全都是字!


    全都是!


    所以說五經難。


    他們去年學的那三本,夫子們也不講這是學習,隻說通讀,也是這個道理。


    沒想到的是,殷博士一來,便要他們解意,還要從源頭開始解。


    學生們之前接觸得淺顯,顯然猛然一聽,隻覺得頭都大了。


    殷博士看著笑眯眯地,立刻給他們來了個下馬威。


    而殷博士根本不用翻書,所有的內容張口便來。


    仿若整本《禮記》都在腦子裏一樣。


    那可是十萬字的禮記。


    太厲害了吧。


    這也佐證他方才說浙東餘姚讀書風氣之盛。


    如果說對禮記本篇熟練的話,那引經據典,就更讓人側目。


    殷博士依舊背著手,慢慢走著:「朱子在《儀禮經傳通解》中解釋過,本篇說的便是古代教人,傳道,授業的順序。」


    「還講了教育的得失以及教育興廢的緣故。」


    「所以這篇叫學記。」


    說著,殷博士又點了紀元:「《學記》第二段最後一句的內容為,《說命》曰,念終始典於學。這是什麽意思。」


    《說命》?


    其他學生看著禮記第十八篇。


    沒找到這兩個字啊。


    倒是有個《兌命》。


    哦,是同一篇的不同名字,就像夢又叫石頭記一樣。


    這個時代並沒有紅樓夢,隻是做個比方。


    好在紀元反應得快,也看到那句話,立刻迴答殷博士的問題:「意思是,自始至終都惦記著學習。」


    殷博士覺得有趣,想繼續問,卻看其他學生已經茫然了,笑著道:「好了,先通讀吧。」


    不過最後還是總結道:「念終始典於學,殷博士我是如此,不管是舉人也好,以後考上進士也好,做官也罷。」


    「讀書始終是要堅持的,所以不用管什麽功名,讀就對了。」


    其實殷博士還想再問,但隻有紀元讀過整本禮記,不好再說。


    他倒是想知道,紀元學了多少,又學了多深。


    接著便換了秀才博士過來。


    講課的方式,大家就能接受了。


    一句句跟著朗誦,博士再解釋其中的意思。


    這便是通讀。


    也是去年學其他三經的方法。


    原來淺淺地學一遍,是這個意思。


    雖然這個「淺淺」學,已經讓很多學生痛不欲生。


    如果往深了學,那是什麽場景?


    殷博士剛剛一番話,讓眾人腦子都有點打彎。


    主要還是殷博士的問題對他們來說,問得雜,又問得細。


    一會朱子的《禮儀經傳通解》,一會《說命》,再迴到禮記原本。


    腦子不轉幾下,都不知道問的是什麽問題。


    其實殷博士並非故意為難大家,而是按照自己的習慣來教學。


    而五經的難,也確實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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