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顏宮的主子喜靜,這是周圍人知道的。一葉知秋,如今的落葉已經漫漫鋪地,樹枝上的鳥窩也愈加的暴露無疑。


    納蘭蘭兒披著一件皮衣,站在樹下抬頭出神。不知道是在看鳥窩還是在看天。


    婉兒遠遠的守在後麵,她被囑咐不可上前打擾。現在已是辰時,皇上剛離開不久去了早朝。娘娘便披衣出來吹風。看著那瘦弱的身影,她總感覺納蘭蘭兒知道了什麽?


    而納蘭蘭兒心裏的一團亂麻從夜無雙看著她的時候起,就被斬的楚河漢界分隔兩地。她告訴自己,夜無雙不能是那種手刃自己親人的人。哪怕就這樣暫且的麻痹也好。為了更好的調查出真相!


    無法忍受爹娘慘死的事情,也無法忘記這種深入骨髓的深仇大恨。


    而前幾天的安公公就是一個切入點,皇太後背後的秘密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因為一旦相信便是刺骨的冰寒,顛覆她所接受的認知。


    安靜的院子裏,偶爾一陣風吹過,樹葉便脫離樹枝下落。打著轉可以緩掉下落的速度,卻終究還是會落地。仇恨可以緩一緩,終是要報的!


    什麽冤冤相報何時了,就跟樹葉歸根一樣,做過的事總要付出一些代價。


    此時的納蘭蘭兒眼神陰鷙,她低下頭讓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婉兒等了一刻鍾,發覺時間有些長,納蘭蘭兒的身子也不太好,便大著膽子上前小聲道:“娘娘,秋風寒涼,娘娘還是進屋吧?”


    納蘭蘭兒將視線從腳邊的落葉上收迴來,幽幽轉身看著婉兒。


    婉兒被她蒼白的臉色和那種眼神嚇一跳,趕緊低頭。


    納蘭蘭兒轉身輕抬腳步,踩在樹葉上有種沙沙的碎響。她啟唇低喚:“婉兒……”


    被喊及名字,婉兒退在邊上頭愈發的往下低。“娘娘,婉兒在。”


    “自我入宮你便在我身邊侍候著,我可曾虧待過你麽?”


    婉兒偷偷的抬頭看納蘭蘭兒,隨後放鬆體態小心的上前攙著她道:“娘娘對婉兒恩重如山,能跟著娘娘這麽好的主子,是婉兒修來的福分,何曾有過虧待?”


    納蘭蘭兒牽扯嘴角一笑,卻是那麽的敷衍。


    婉兒,曾經的你讓我感動,可以說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你能別無二心的一直對我該有多好。人心總會變,是我對你生疏了呢還是你讓我感覺到了威脅了呢?


    婉兒低眉小心的扶著納蘭蘭兒進屋,因為氣氛沒有那麽僵硬,婉兒也試探著親昵起來。“娘娘,下次不要在早上出去吹風了可否?您看您的手都冰涼的。皇上握著該有多心疼。”


    納蘭蘭兒搖了搖頭:“女人要適當的低頭嬌弱才能穩住皇上的心。”


    婉兒受教般的點頭稱是。


    進了屋,納蘭蘭兒坐在屋子裏,看著遠處書桌上的棋盤,她有些恍然。


    曾經的她真的很天真無邪不韻世事吧,事事有爹娘寵著,有哥哥頂著。自從嫁入先皇那天起,她的天堂瞬間崩塌,從此一切都是地獄。


    在地獄的邊緣是夜無雙拉了她一把,讓她重迴人間,體驗這些人心險惡這些愛恨情仇,時光不能倒退,她該感謝夜無雙還是恨他。


    他將她從生死邊緣拉迴來,卻再也不能給她無憂無慮的天堂,而今她隻能想這個地方開始複仇,將她天堂崩塌,將她親人奪走,將她變成這樣的皇家複仇。


    想了再多也是傷心傷神,既然已經決定,這些反反複複重複思考的東西便丟掉。接過婉兒泡的茶,她低頭吹了吹,閉眼深深的聞了一口茶香,爾後便放下,站起身走到棋盤前。


    自從一年前冷宮出來之後步步為謀,學會了下棋,卻不輕易跟他人下,皇上過來一直是和她說話,鮮少關注這個被遮擋在角落的棋盤。


    婉兒看出了納蘭蘭兒想做的事,上前就想將白布拿走,卻被蘭兒阻止:“婉兒,你且先下去吧,本宮這幾日的心緒不寧想自己一個人呆著。”


    婉兒一僵,隨後聽話的點頭稱是,放下手中的白布退了出去。從稱唿改變的那一刻起,她就是貴妃娘娘不再是納蘭蘭兒,所說的話就是命令。


    婉兒低頭走到門口,納蘭蘭兒已經坐在了棋盤上,她突然出聲道:“婉兒,讓丫鬟們別把落葉掃掉,先堆積一天,以後兩天再掃一次。”


    婉兒迴頭笑著應了。


    房門被關上,屋子裏靜悄悄的,納蘭蘭兒斂起心神,隨後自己跟自己下起棋來。


    婉兒出去之後神情有些陰霾,衣袖下的拳頭握緊,再抬頭臉色卻是一片平和。


    她找來清潔的宮女,道明以後掃地的規矩。


    那些掃地的宮女一愣,隨後有些高興道:“謝謝貴妃娘娘,娘娘是我見過最好的娘娘了!”


    婉兒捂嘴一笑:“就你們多嘴,以後該做的還是要做好,不然少不了挨板子,知道嗎?”


    小宮女們嘻嘻一笑,看見婉兒笑也拉近了距離。“是,婉兒姐姐最好了。最好的娘娘和最好的婉兒姐姐。”


    婉兒假裝發怒,將那些小宮女係嚇走,看著那些嘻哈遠去的身影,她們也是憋壞了吧,明明是天真的年紀,在宮中卻每天都不敢多說,但是…她從未享受過這些天真!


    想到自己的過去,婉兒看著那些宮女的眼神都變得惡毒。


    交代完畢之後,她便趕迴了納蘭蘭兒的寢宮外候著。


    納蘭蘭兒想著事情。


    之前自己裝的那麽虛假,皇太後那個人精是否有所察覺?也怪自己太心急,貿貿然的前去詢問。


    說什麽製香,怕是已經讓皇太後起了疑心了吧?


    安公公……侍候皇太後多年,隻有他最清楚當年的事情,怎麽才能讓他撬開口呢?


    跟在皇太後身邊他能得到什麽?權利?最多也是支配一下太監宮女吧,見了個小主也是要下跪請安的命。那麽金錢?


    與其猜測倒不如讓人去調查他家情況!暫且先用重金去試探他一下,前幾天問的膻香?不,也許不是膻香,那件事如果已經起了疑心也不會很大。


    納蘭蘭兒想起事情來,舉旗不下。


    最後她還是決定先用重金賄賂安公公,義父的病就是一個很好的幌子。眼裏帶笑的將棋子下定,白子勝。


    重新將棋子收好,蓋上白布,她站起身來到書桌前,陽光打進來落在宣紙上,未碰筆墨隻是輕輕的用手劃過宣紙,硯台,書經。


    皇後,怡心,這兩個人已經不在了,這後宮已經是她獨大了嗎?


    不,這後宮的威脅還有很多,她會老,而皇上哪怕到了四十依舊會納入秀女。嗬,她好像想遠了,等過幾天便去找安公公一敘罷。


    皇太後麽?義父,你說的真假就讓蘭兒一試吧。


    婉兒恭順的站在門外,待門吱嘎一聲打開時,她立馬抬起頭上前迎納蘭蘭兒。


    “娘娘,這一會差不多是午飯點,娘娘可有什麽想吃的菜肴?婉兒去吩咐廚房去弄。”


    納蘭蘭兒許是想開了目標明確了,心情也順暢了些,任由婉兒扶著出去院子曬太陽道:“隨意吧,皇上中午怕是不過來了。”


    婉兒陪在旁邊,點了點頭,轉身招手,遠處宮門口的宮女立馬上前。


    簡單的交代了幾個菜名,宮女牢牢謹記行了禮退下。


    院子裏又剩下枯葉經脈寸斷的沙沙聲。


    納蘭望著那堵高牆,突然想出去走走。深唿吸一口氣道:“離午飯還有些時間,本宮想去外麵走走。”


    婉兒連忙點頭:“娘娘稍等,婉兒去拿個披風。”


    納蘭蘭兒低聲命令:“迴來,這隻是秋天,本宮不冷就這麽走吧,不要驚動其他宮人。”


    婉兒眉頭微皺,有些為難的看著納蘭蘭兒,最後還是妥協道:“娘娘,那我們出去走一會就迴來可否?您掉了一根毫毛婉兒都擔當不起啊。”


    “本宮什麽時候連這點自由都沒有了?身體如何我自知道,走吧,午飯時間就迴宮。”


    說完納蘭蘭兒就率先走了,和婉兒卻是已經生疏了,介於那種曾經很熟和漸漸隔閡之間的灰色地帶。


    婉兒低頭跟上,過了一會才上前扶著納蘭蘭兒一起走。


    走出華顏殿,門口的兩個太監趕緊行禮,自從主子被封上貴妃之後,後宮獨大之後就很少簡裝出宮門了…


    納蘭蘭兒點了點頭,看著遠處幾顆高過高牆的銀杏樹道:“我們便去那裏吧,本宮想看一看落葉。”


    婉兒識趣的點頭,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眼神一變,隨後低聲提醒道:“娘娘,那裏是鳳儀宮。”


    說這話的時候,婉兒眼神有些閃爍。


    納蘭蘭兒一愣,過了一會才道:“隻顧看樹一時竟忘了那地方所在,皇後娘娘的寢宮…也罷,隨本宮去看一看吧,許久未去。”


    婉兒應了聲,主仆二人就這麽離開。一路上遇到其他宮女和公公,個個都朝納蘭蘭兒行禮,在這後宮當中除了皇太後,位置最高又受寵的妃子非貴妃莫屬。誰敢怠慢?哪怕是安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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