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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夠早一分救出杜三娘,她便能早一分脫離苦海,我又如何不急?


    墓神捋須而笑,說:“那這拜師學盜墓,是有很多入門的規矩的,你總該知道吧?”


    我怵然一驚,臉色微變。


    我想起了阿三拜師入門的規矩來。


    當時阿三說入門者,第一條規矩就是要脫衣驗身,也是所謂的“淨身”。


    我是一個女子,又如何能脫衣?


    我當時猶豫了好半天,才說:“我能不脫衣服嗎?”


    阿三歪著頭望著眼前這個像個乞丐的“少年”,怪異的笑道:“咋?不脫?這是規矩可不能破的。”


    我當時心驚肉跳,隻得小心翼翼的說:“我不是要學盜墓,我隻是混口飯吃。”


    阿三仰頭大笑:“混飯吃?做什麽不好混飯吃,卻要跟我這盜墓的混飯吃?”


    我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隻有接著往下編:“因為我從小喜歡看死人,特喜歡聞死人的味道,所以……”


    我還沒說完,便有一種想吐的感覺。


    阿三瞪著眼,虎著臉望著我,像是覺得可笑,說:“瞎說,哪有這樣的人?”


    我盡量裝得可憐兮兮的說:“真不幸啊,我就是這樣可憐的人,所以父母就不要我把我趕出了家門。大爺,你發發慈悲給我口飯吃吧,我什麽都不要,隻要有飯吃就心滿意足了。”


    阿三猶豫了一下,可能是想著正缺人手,又可以不用花錢,便終於同意了。


    就這樣我才跟上了阿三,四年除了有腕飯吃真的沒有拿過一文錢。


    墓神見我神思恍惚,問道:“怎麽,又想起什麽來?”


    我垂著頭,也不敢正視墓神,幾乎是聲若蚊鳴:“我可以不脫衣服嗎?”


    墓神一愣,莫名其妙的望著我瞧了半天,抓了抓一頭亂發,艱難的問我:“你是說,脫衣服?”


    我紅著臉點點頭,說:“加入盜墓第一件事不是要脫衣驗身嗎?”


    墓神更愣了,說:“誰說要脫衣驗身?”


    我說:“阿三說的。”


    墓神總算明白了,哭笑不得著說:“傻丫頭,這算哪門子規矩?這是阿三那小子耍弄你的。”


    我都迷糊了:“那……那阿三幹嘛要騙我呢?”


    墓神白了我一眼,說:“傻丫頭,那是阿三知道了你是女孩子,他故意嚇唬你。幸好這阿三是從不好女色的,否則麻煩多著呢!”


    我又驚又後怕,想著都不寒而栗:“不可能吧,我都女扮男裝,他怎麽還知道?”


    墓神哈哈大笑,道:“傻丫頭,連這點都看不出來,那就不是他尖頭阿三了”


    我越想越怕,隻以為這些年來所幸瞞過了所有人,哪知到頭來不但別人早已知道,而且自己還被傻傻的蒙在鼓裏。


    假若那阿三一個色中餓鬼,這後果怕是不堪設想。


    我想著背脊發冷,隻是我又覺得奇怪,既然阿三明知道我是女孩子,為什麽還要收留我呢?


    這一點我無論如何是想不明白的,但在後來我所遭遇的事情中,這才讓我意識到這可能就是冥冥中所謂的天意吧!


    我垂著頭,又小心翼翼問墓神:“那……那您這又……又是什麽規矩?”


    墓神笑眯眯的說:“瞧你怕的,你不用急。這入門規矩並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樣,一般也隻是因人而已,但這大體上你卻要記住。”


    我忙不迭點頭迴答:“是”


    墓神板了板微佝的身子,神色也*不少,說:“做咱們這盜墓的,是違天理要遭雷劈的,所以你盜的墓越多,罪孽越深,為了減少罪孽,要在每一年的時間裏多做善事,修行功德,日後就是死也心安了!”


    我畢恭畢敬,說:“我記住了!”


    我知道這可能是墓神深居監獄這些年來,內心上對盜墓行為反思的感悟。


    因為阿三從來也沒有說過這些。


    他們隻有貪婪、自私,又哪裏曾有過半點懺悔?


    不過話說迴來,盜墓的人所經曆的人性的掙紮、糾結,令他們在本質的性格上無形之中就漸漸扭曲和迷失了。


    墓神的用心良苦,我又如何不知。


    他是要讓我知道,財富是屬於廣有之物,你得到越多,奉獻越多,人性便在求索中不斷的充實和豐富,便決不至於失去自我。


    而捫心自問,當無數金碧輝煌的巨大財富一旦橫亙於我們麵前時,是不是心靈的震顫禁不住已黯然失色?


    我對墓神更為尊敬,望著墓神還報於一個淺而憂傷的微笑。


    窗外的黑夜,在古老的更木聲中,明顯地寂寞了失意的人。


    墓神鼓耳細聽,臉上露出早已習慣了的表情,仿佛是調整了一下內心的感覺,對我說:“在這之前,我就先對你講一講關於盜墓的四個要訣!”


    我抱著鐵欄,往前傾了傾身子,很迫切而認真的聽著。


    以墓神多年積累的經驗,他從不斷的摸索中總結出了四個精辟的要訣,這四個要訣就是後來在盜墓行業中被廣為流傳的四字訣:


    望、聞、問、切。


    我到這四個字時倒是微微一愣,這不就是醫生看病所行的四字要訣嗎?


    墓神點點頭,頗有得意之色:“不錯,高明的醫生,往往能一言斷診,憑著的就是這四字訣。而我們盜墓的最高境界,也同樣取決這‘望聞問切’四字!”


    我心中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滿懷期望的道:“還望師傅教導!”


    墓神哈哈一笑,道:“你不要急,這盜墓可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學得了的,我能贏得墓神這稱號,那可是付出了巨大的心血……”


    任何卓越的成就,當然是要有足夠的付出方能得到,這個道理我自然知道,墓神這麽一說,我不禁惶生慚愧。


    可是我又何時才能尋找得到杜三娘呢?


    我不禁又心生茫然。


    墓神並沒有留意到我的感情變化,又緩緩的說道:“現在,我就給你簡單說說什麽是望、聞、問、切。這四字訣,所謂望,便是望氣,也就是俗稱的看風水。大凡墓葬,無論平民富貴,更甚者帝王之家,所選擇的無不都是興旺門風的風水寶地。所以一般來說,隻要發現真正的風水寶地,底下便一定有大墓。當然,既為墓葬,便不脫深藏不露,又經歲月流失,許多墓地都深埋地底,要想挖掘這類墓葬,那是極為困難的,所以對於這些沒有明顯標誌的墓地,若憑以望風水術,幾可百發百中。”


    墓神娓娓說來,令得我驚奇不已,這些阿三可是從來沒有說過的。


    墓神又說道:“至於什麽是聞,這便如同醫生所用的聞一樣,也就是聞氣味。這可是我多年摸索出來的,每一座墓葬,氣味都會因為當初的設計和填裝而有所不同,若是年代不同的古墓,其味道那就更有區別了。所以掘墓時,你要是掌握了這聞的技巧,便能根據氣味和土色來判斷墓葬的年代,以及是不是被其他的盜墓者挖掘過,從而更能準確推斷這墓葬的價值,你便可以有所為有所不為了!”


    我聽得大開眼界,不覺對墓神佩服之極,雖然我沒有見識到這盜墓四字訣的神奇,但從他的高談闊論中聽來也是令人耳目一新。


    墓神望著我如癡如醉的神色,微微一笑,接著說:“那什麽又是問呢?這便是我們日常的問路了,我們日常中要是對一個地方不清楚不明白,那就要問,隻有問了才能明白。我們盜墓也一樣,所有有價值的墓葬埋在哪裏,那是誰也不知道的。當你聽到有關某些墓葬的時候,又不確切他的所在,這個時候,我們就得多問,這問的技巧也得靠各人自己掌握了。當然,這問的對象你可得專選那些當地年老的長者,因為隻有他們,才能知道我們想要的某些確切信息,一旦證實了,這寶貴的墓葬也就如同探囊取物了。”


    他說得輕而易舉,我卻聽得驚心動魄,其震撼遠比當日和阿三盜墓時所經曆的一切更為強烈。


    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我想:“要是大雄寶殿和菩薩保佑能聽得墓神這番話,隻怕是死也瞑目了。可是他們卻不明不白的葬送在阿三這種小人的手裏,卻又是何等的悲哀啊!”


    墓神說到這裏,眼裏閃現出緬懷之色,仰頭望著窗外,竟然歎了口氣。


    我微微一怔,問他:“師傅,你怎麽……”


    墓神苦笑了一下,說:“沒什麽,忽然想起阿三那小子來了。”


    我心中黯然,微聲道:“師傅,這世間總有報應的,現在沒報,隻是未到而已!”


    墓神充滿了無奈的長籲口氣,好半天也沒有說話。


    牢房內忽然間一片荒涼的寂靜。


    墓神似乎又從感慨中迴複過來,苦笑著說:“看我,這人老了,思想總是無法集中。現在我們來說說那切字訣了。所謂切字,在盜墓中那是非常重要的。一般來說,我們找到了墓址,並不等於得到了古墓,而真正擁有的那便是如何進入墓內。這個時候,那就非得用‘切脈’之術了。因為所有有價值的大墓葬,都設計有千奇百怪的機關,若要開墓進入,那就得講究方法,否則要麽徒勞無功,要麽丟了性命。所以這‘切脈’之術就是指開墓的方法,找好方位,如何入手等等,都是真正的技術活兒。”


    頓得一下,又接著說道:“不過,除了指開墓外,這切字還含有過手的意思,也就是說在任何時候,包括墓內墓外,有些隱藏而不肯確定的東西,你隻用手一摸,哪怕不用眼睛看,便也能識荊玉所在,這樣的話,我們就不會盲目的上當受騙,或是浪費更多的時間和物力財力而耽誤了我們最終的目的!”


    直到墓神扼要的說完這四字訣,一切顯得明朗而又陌生,簡單而又複雜,就象我現在的心情一般有些恍惚起來。


    墓神已經覺察到我內心的繁複,但也沒與指說,隻是淡然說道:“我說的這些,隻是盜術上的觀念,而實際上要懂得和掌握就非得要經曆過無數次曆練才可以做到。所以你應該知道,盜墓也是一門學問,而且也是一門十分艱難的學問。當然,要想學得通透,其實也並不是很難,隻要用心,一切都能做好。等明天我去見了錢知府,後麵我再來教你一些詳細四字訣方法和技巧,這樣你日後在盜墓時方能做到得心應手!”


    他又不等我有所反應,仰天打了個哈欠,匝匝嘴:“好了,該睡覺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


    他轉過身去,倒在亂稻草裏,很快發出了輕微的打鼾聲。


    我望著他曲著的瘦小背影,不禁心中感慨。


    一個素不相識的老人,竟然是傳說中的墓神,而他當年被阿三等人所迫,躲進了這沉淪的監獄,而我也同樣受阿三所害,卻能在這裏得與他所遇,這是何等的榮幸?


    天可憐見,難道是老天瞧著我一番苦心執意,竟以冥冥之助麽?


    三娘,三娘,隻要我學好了墓神的本事,我很快就能找到你了!


    那一刻,我想得滿心的興奮,竟然睡意全無。


    我抬頭望向窗外,雖然一團漆黑,但我仿佛還是看見了杜三娘正在望著我笑……


    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墓神已不在了。


    天色依然顯得很陰沉,偶爾有兩隻小鳥從窗口的天空飛過。


    獄卒是個四十來歲的胖子,暗黑的臉麵帶著一絲晦澀,不停的在牢房門口晃動,並不時沒來由的投過一瞥兇狠的目光,仿佛這世界人都欠他什麽似的。


    我自顧看我的天空,也懶得去理會他,無論做什麽顯然都比瞧著這樣一個人來得有趣。


    至少這個時候,我已發現狹小的窗口外,其實通常會有著一個寬闊的世界,隻是往往被自己的情緒迷惑,以至忽略了而已。


    時間在等待中一點一點的流逝,直到中午,墓神也不見迴來,我便有些擔心了起來。


    胖獄卒來送飯的時候,我忍不住問他:“能告訴我那白發的老人家去了哪兒嗎?”


    胖獄卒鄙夷的橫了我一眼,手中的飯勺落碗的時候顯得格外的沉重:“那老不死的能去哪兒?每月的今天都會被知府大人帶出去一趟,這一去免不得一多好打。”


    他隨後迷茫的咕咚了一句:“不過他媽的也奇怪,每次迴來都好好的,也不見他老不死的痛在那裏!”


    我聽到這裏,不覺啞然失笑,暗想:“原來他並不知道。師傅要給錢收買錢知府,定然是按時去取他收藏的財寶去了。”


    胖獄卒的性情也許是在監獄裏受到過太多壓抑的煎熬,所以一言一行都顯得有的憤懣:“你笑什麽,看你小小年紀,什麽不好玩要去玩盜墓?不不,按你們的行話說那就是倒鬥,還有什麽?”


    他按著腦殼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便沒好氣的翻白眼道:“這下好了不,玩火自焚,要被砍頭了怕是後悔也來不及了。哼,真是活該!”


    我聽得心中酸然,但內心由久以來的信念卻從不會動搖,忍不住應了他一句:“我從不會後悔!”


    胖子獄卒本來要走的,卻停下步子迴過頭來,冷笑一聲:“哼,不識好歹!”


    他似乎還覺得不解我迴駁他的忿氣,便要伸過勺子來敲打我,卻聽“哐”的一聲輕響,牢房的門被人推了開來,他立時收手縮了迴去。


    艾笑從門外走了進來,覺著胖獄卒臉色不慿,微微一愣:“怎麽迴事?”


    胖獄卒換了副笑臉,嗬嗬的說:“沒事沒事,這小子剛問起那老頭兒,我懶得說,他還嫌惡我呢!”說著徑直去了。


    愛笑走近來現在鐵欄前,竟然歎了口氣。


    我不覺驚異,說:“怎麽,還有你歎氣的時候?”


    艾笑望了我一眼,無奈的說:“你不知道,這老人家也真可憐,今兒隨知府大人出去的時候,竟然被一個刺客給刺死了!”


    我“啊”的一驚,麵色全變:“什麽,墓神被……被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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