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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籬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母親在幾個小時前還與自己促膝長談,如今卻一動不動地躺在了鐵床上。


    “少爺,您一定要冷靜!您一定不能對組長出手啊!”這是董顏恆在送高籬前往醫院時反複懇求的話語。但是當高籬真的看見這一幕時,還是難以遏製自己想要殺了眼前這個男人的衝動,因為從高藩的臉上他看不見絲毫的悔意或者歉疚。


    “你做了什麽……”高籬母親的遺體,她的臉色十分蒼白,嘴唇也沒有血色。可是神情卻十分安詳,也許人死後肌肉鬆弛下來,再痛苦、再憤怒的神情也會慢慢消失在臉上。


    高藩站在高籬身後,冷冷地說道:“我警告她不許再見你,但是她卻與我吵起來並且用超能力傷了我,我不得以才向她開槍。”


    “放屁。”高籬看到母親小腹,那裏的衣物被子彈打得幾乎破碎,血液從小腹處向外蔓延擴散開來,將那件白色裙子的中段染成一片血紅。


    “你說什麽?”高藩擰起眉來瞪著兒子的後腦勺。


    此時,董顏恆正站在停屍房外,惴惴不安地等待著父子二人。


    “且不說你身上一點傷都沒有,如果母親真的想殺了你,就憑你那點三腳貓的本事,恐怕腦袋都已經被她給拽下來了!”高籬轉身看著高藩,咬牙切齒地說著,“你怎麽就這麽狠?竟然用霰彈槍來對付自己的妻子!”


    高藩看著雙眼通紅的兒子,厲聲嗬斥:“閉嘴!難道你不知道你母親的能力有多危險嗎!我還由不得你來教訓!”


    “如果您真的一點都不愛她,當初就不要娶她,”憤怒占據著高籬的思緒,他的身體在顫抖,“我知道您跟她結婚、生下我,都是圖她的能力,你希望把我變成一個既有母親那樣的能力、又跟你一樣冷酷無情的殺人機器!”


    一口氣似乎不足以支持高籬把話說完,他頓了頓,又向高藩吼道。


    “你讓我不許見母親,不就是怕她嗎?你害怕她的能力,害怕我有一天知道了你肮髒的想法轉而離開你!我都已經十五歲了,能力直到現在還沒有顯現出來,你還不死心麽?啊?!你還不死心,非要把我母親親手殺死嗎!!”


    “你給我閉嘴!”高藩沒想到兒子能一語中的說出他的心病,於是更加惱羞成怒地高唿起來,伸手要去給高籬耳光。


    看著高藩惱怒的嘴臉,高籬已經徹底被憤怒支配。他猛地撤身閃過了高藩的揮掌,對著他的小腹狠狠地打出一拳。


    高藩怎麽也想不到高籬能出手打他,更想不到高籬的一拳能有這麽大的威力。在他眼裏,高籬不過是個沒有超能力的普通人,正因如此他才對高籬待在學校的行為不聞不問。但現在,伴隨著小腹的抽痛、接連的踉蹌,他明白自己已經小看了他。


    “咳!咳!咳咳咳!”高藩發出劇烈的咳嗽,他感覺自己腹部的肌肉纖維可能出現了局部的斷裂,而且內髒也受到了震傷。他一邊警惕著失去理智的高籬,一邊慶幸現在高籬還未至全盛壯年,不然這一拳能把他活活打死。


    聽見了高藩咳嗽的聲音,董顏恆連忙闖了進來。


    “組長!”一進屋,董顏恆便看見扶牆咳個不停的高藩和站在對麵雙拳緊握的高籬。高籬紅著眼怒視高藩,他的眼睛瞪得生疼,但他就是要看著高藩,他要讓高藩好好記住自己的憤怒。


    “少爺!”董顏恆怕高籬再憤怒下去會做出更加不理智的行為,於是趕緊叫著他,“少爺住手!”


    高籬雖然恨高藩,但他不恨董顏恆。所以當他看見董顏恆祈求的神情、再看見高藩弓起身子咳個不停的可憐相,火便消了大半了。


    於是他轉過身去,再次看向母親的遺體。


    高籬看著眼前這位有些陌生的女人,終於壓抑不住了心裏的背上,抽泣起來。


    高藩與董顏恆看著高籬顫抖不已的背影,一時間都不敢說話。


    哭完了,高籬扭頭便向外走去。


    “去看看他,”高藩衝董顏恆擺了擺手,“我沒事。”


    於是董顏恆點了點頭,追了出去。


    三天後,在高藩的妥協下,高籬帶著母親的骨灰迴到了倫敦,高藩在那裏為妻子安置了生活的一切作為不讓她見高籬的補償,如今高籬去了那裏,決計不再迴去,隻要高藩還活著一天,他就覺不會跟殺害了母親的男人見麵。


    不知道是高藩的愧疚還是本人的堅持,董顏恆也陪伴著高籬去到了倫敦。照他的話說就是“少爺還很年輕,還有很多需要學習的東西”。


    於是高籬在倫敦繼續著無趣的學業,依舊沉默、依舊優秀地過了九年。他在那裏得到了一切想要的東西——知識、朋友、一份工作。


    還有愛情。


    那是一個陰沉的雨天,高籬坐在咖啡店裏,一個銀發的男人揣著一本《純粹理性批判》從他身邊經過,他看著窗外:雨滴從灰色的天空中落下,打在樹梢的葉上,又從嫩綠的葉上滑落,落於石磚路麵。那是一個連貫又靈動的過程,讓高籬覺得時間也被墜落的雨滴切割成碎片。


    隨後,一位姑娘停在了他的麵前。


    高籬被那姑娘擋住了眼前的風景,於是便抬頭看向她。


    姑娘的臉形十分小巧、眼梢微微吊起但眼睛很大,鼻梁挺拔、鼻頭微翹,秀氣而不失立體。雖然身上湖藍色長裙的下擺被地麵濺起的雨水濺濕,但她似乎並不在意,反而用腳去踢踏地上的積水。她的個子很高,踢水時細長白皙腿從裙擺裏露出來,令人覺得喜歡。


    高籬覺得她踢水的樣子十分有趣,不自覺就看的入神。時間一久,那姑娘感覺到了高籬的注視,扭過頭來發現了他。


    高籬愣了一下,姑娘也歪歪腦袋,兩個人對視著,隔著一麵櫥窗玻璃觀察對方。


    終於,高籬打破了僵持的局麵,伸手向姑娘示意:要過來麽?


    於是高籬就認識了塞西莉亞。


    塞西莉亞是從法國來的,她是一個畫家,從藝術學院裏畢業後就一路遊學,逆時針繞著歐洲轉了個圈,倫敦將是最後一站。高籬沒有問她家裏是做什麽工作,因為那不重要。但是能供自己的女兒這樣瀟灑自由地生活,想必也是很了不起的父母。高籬告訴塞西莉亞自己是個什麽都會做的人,父親是公職人員、母親已經去世,沒什麽不對。


    “我覺得你看上去很不一樣,”有一次,塞西莉亞站在湖邊對高籬說,“你好像有很重的心事。”


    高籬沒有否認,但是也沒有把他的故事告訴塞西莉亞。


    “老師覺得我該告訴她麽?”後來高籬向董顏恆詢問這件事情。


    “少爺如果是真心喜歡她,告訴她也無妨。”


    但就在高籬做好了向塞西莉亞展露自己過去的時候,一位令他出乎意料的人物連夜趕到了倫敦並找到了他。


    “雖然我不想打擾你的生活,但既然是邢議長派我來,我也不得不硬著頭皮找你了,”坐在高籬與董顏恆的對麵,韓舍的神情似乎格外嚴肅,九年過去,他已經成為了prdc特殊事件應對部的部長,人也變得冷漠鎮定了許多,“你父親,會議秘密執行組的組長高藩犧牲了。”


    當聽到這消息的時候,高籬以為自己會有一種大仇得報的鬆快、會為這個自私而膽怯的男人的死感到快意。事實卻並非如此,他沒有任何的高興、也感覺不到悲傷,高藩的死對他來說好像遙遠過去某個小鎮上的少女因為被誣陷為女巫而斬去頭顱一樣,是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事情。


    “怎麽死的?”高籬看著韓舍問道。


    “被無銘的人刺殺身亡,”韓舍什麽都沒有帶,莫說公文包、文件袋這樣的東西,就是正裝都不曾穿,“六芒幹的。”


    “韓部長,我猜你這次來應該也不隻是報喪的,”高籬陰著臉盯住韓舍,“你還是說實情吧,這樣我還能覺得你是自己人。”


    韓舍抬眼看了看高籬,他的神情沒有什麽變化,至於心裏在盤算什麽就不得而知了。


    “那天有情報說葉審在參加一個會議,”思索了片刻後,韓舍選擇了告訴高籬實情,“高組長認為機不可失,就派出了精銳圍剿葉審。”


    董顏恆站在一邊,聽到這話皺了皺眉頭。


    “後來他就偷雞不成蝕把米,是麽?”高籬撇了撇嘴,這下剛剛心裏的淡漠一下都變成了鄙夷。


    韓舍點了點頭:“最終的結果隻能用慘烈來形容——陪同葉審的是製裁傭兵團的團長淩寒和葉審的貼身護衛黑騎,兩人都是十分恐怖的超能力者。僅僅五分鍾秘密執行組就潰不成軍,高藩組長在騷亂中被殺死了。”


    “哼,”高籬冷笑了一聲,“還真有他的作風。”


    隨後,站在一邊的董顏恆上前問道:“那韓部長來是為了什麽呢?”


    韓舍看了看董顏恆,伸手指向高籬:“讓他迴去作組長。”文學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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