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歲冬日從揚州出發來的上京城,如今已是近一年的時日了。


    那會兒,她還未從水路轉至陸路,就已是落了雪,她隻敢待在船艙裏往外瞧,那會兒的雪落得並不大,坐馬車往上京城走的時候。


    尤其是到了宣州城,雪落的太大了,她從未在揚州見過那麽大的雪,心生歡喜,不止讓葉一打開車窗往外瞧,還下了馬車踩在雪地上,腳下發出吱吱的聲響。


    卻也冷的緊。


    而自宣州城外的雪夜後,她對上京城的雪便沒了歡喜。


    容溫從顧慕懷中起身,站在了窗牖前,用叉竿將木窗支起,瞬時間冰涼的氣息撲麵而來,她不覺得冷,在窗邊站了好一會兒。


    雪花是大片大片往下落的,沒一會兒又變得細小而稠密,容溫的目光往淨音院裏瞧去,院中婢女正在收拾晾曬的物件,被稠密的雪遮擋的瞧不真切在西廂房處進進出出的是哪一個。


    顧慕將她掛在一旁的狐裘給她披在肩上,又給她係好,將絨帽給她戴上,也順著容溫的目光往淨音院望了眼:「天色暗了,我送你迴去。」


    容溫對他頷首jsg,輕輕應了聲。


    走出藏書閣,外麵顯然是更冷的,容溫今兒沒拿湯婆子,一隻手被顧慕握著,另一隻手藏在暖和的狐裘下。


    走至淨音院的路上特別的安靜,隻有侯府裏的下人在忙慌慌的掃雪,將路給清出來,生怕讓主子們腳下打了滑。


    走至一處上坡的青石板路時,容溫下意識放慢了步子,也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去歲她從老夫人的靜安堂迴淨音院時。


    也是落了雪,顧慕在她身旁,她看著青石板上剛落下的薄薄一層雪,最容易讓人摔倒了,就放慢了步子。


    那時,顧慕抬起手腕,將他寬大的衣袖遞過來,示意她可以抓著他的衣袖,那會兒,她並未多想,後來才明白。


    顧慕是在試探她,想知道宣州城外的那個女子是不是她,而她雖是有意掩著神色,還是被他給看出了緊張。


    容溫想到這裏,抬眸看了眼顧慕,顧慕似是若有所悟,將她在他掌心的手握緊,隨後又突然鬆開,停下步子道:「我抱著你。」


    他話說完,就俯身將容溫整個人抱在了懷中,容溫下意識看了眼附近的人,好在隻有在忙活的僕人。


    若是被顧書瑤她們看到了,指不定怎麽與她說笑呢。


    顧慕將容溫送到淨音院後未進屋內就離開了,此時將要到用晚膳的時辰,容溫以為他會陪她用了晚膳再走的。


    想來,他有事要處理吧。


    ——


    容溫住在侯府,顧慕也未迴他府上,徑直迴了空無院,他走進書房後,淨思抱來了一摞公文給他批閱,口中說著:「公子,傅將軍今兒來找你了,我對他說讓他晚些時候再來。」


    顧慕頷首應了聲。


    淨思抿了抿唇,輕嘆,隨後給他家公子添了一杯熱茶,將銅獸爐裏的檀香點燃,不聲不響的退了出去。


    雪越落越大,往常冬日裏落下第一場雪,淨思都要啃羊腿喝羊湯的,今兒卻往院中木階上一蹲,垂著腦袋像是的老翁紮的稻草人。


    尤其是,他已經在那裏坐了好些時候了,發間身上都落滿了雪,雲燭站在遠處看著他,幹起了以往淨思會做的事。


    手中拿著個羊骨頭啃的很香。


    天幕全暗下時,傅瞻又來了侯府,他今兒在府中被他母親罵了一通,心情很燥悶,去找了穀鬆,可穀鬆不在府上,與人去了城外泡溫泉。


    他就來找顧慕,可顧慕也在忙,他本是出去跑了一圈馬,這會兒心裏舒服多了,可他還是又來了顧慕這裏。


    剛走至院中,看到渾身白白的,隻露出一對黑眼珠的淨思把他嚇的一哆嗦。


    隨後嗬笑了聲,走至淨思跟前,本想給這『雪人』加頂帽子的,想了想,將身上披著的大氅解下往淨思身上一蓋。


    傅瞻笑淨思:「還沒好呢?」傅瞻朝著書房窗牖處看了眼:「午後我來的時候你擱屋裏偷偷的哭,這會兒又鬧這齣,你家公子不管你?」


    淨思身子動了動,抬眸看著傅瞻:「傅將軍進去吧,我跟公子說過了,您晚會兒還會來,公子等著呢。」


    傅瞻聞言本欲進顧慕的書房,抬起的步子又轉迴來,低聲對淨思道:「別難過了,我去給你家公子出出主意,容姑娘鐵定不跟人走了。」


    淨思聞言,這下可不呆的如木人一樣了,猛地一下站起身,就要踮起腳尖去捂傅瞻的嘴,傅瞻往後撤著身子沒讓他撲上來,淨思急道:「傅將軍不是答應我,絕對守口如瓶的嗎?」


    午後,傅瞻來顧慕這裏時,瞧見了在屋裏偷偷哭的淨思,出於對他家公子的情意,他就上前去關懷了一番,淨思那會兒心裏難受,雲燭也不在,沒忍住就跟傅瞻說了。


    說完,就後悔的恨不得去死。


    不過,傅瞻答應他了,絕對不會給說出去的,他也就放心了,這會兒淨思有些生氣的看著傅瞻,一副身板雖不如他,卻要跟他拚命的架勢。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傅瞻與淨思說著:「我答應你的是不說出去,你家公子本來就知道,我跟他說還不行?」


    淨思直截了當:「不行,公子會賣了我的。」他本就是公子撿來的,若公子不要他了,他也就隻能被賣了。


    傅瞻抬了抬眉,應著淨思:「成。」他隻一個『成』字聽的淨思心裏還是慌慌的,他看著傅瞻走進他家公子的書房,一顆心被提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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