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默默愛著的人,在表白的時刻,都是買定離手的絕望賭客——傾盡所有籌碼,隻等一個結局。


    沈魚很清楚,他們之間永遠不會水到渠成,他這一句卑微的表白,隻是賭一個機會而已!


    他親吻著她的手掌,仿佛等待審判的罪徒。可是梅宴卻依然那麽平靜,均勻的唿吸都沒有一絲變化。


    “師父?”沈魚困惑地抬頭,目光纏上她,卻看見梅宴就像剛睡醒一樣睜開眼。


    “嗯……?”她眼裏似乎含著水,傻乎乎地笑起來。


    “致微,你是閉關時間太長了嗎,竟然開始說傻話了。”


    “我沒有。”


    他平淡地反駁。用這種表情說別人傻,你有資格嗎?


    沈魚腹誹著,卻還是小心翼翼地撥開她前額被汗水浸濕的碎發,露出那張憔悴萬分的臉。


    “師父,我喜歡你,就跟你喜歡我爹一樣的,那種喜歡。”


    因為心疼,連告白都變得悲哀起來,過於真實的酸楚,終於帶來了讓人動容的力量。


    梅宴這才睜大眼睛看他,無辜的圓眼睛蹬著,像隻嚇呆了的傻麅子。


    ……可愛。


    若不是真正體會到,他無法相信,人的心情竟然可以在一瞬間七上八下,如醇酒一般雜糅了酸甜苦痛,釀成一種不合時宜的焦渴。


    沈魚的喉結上下滾動,收迴視線,喘勻了氣息,這才能勉強繼續說話。


    “那天,清瓊引誘我,用的是你的臉。”


    他把梅宴的手掌貼上臉頰,眼角微紅,目光如桃花溪水一樣繾綣纏綿。


    似乎要用臉頰的溫度灼痛她的傷口。


    “我抵抗,並非是不願……而是我發現了,那不是你。”


    “……”梅宴懵。


    她的思緒都遲鈍了,想了好半天,才記起那時候清瓊做了什麽。


    幻陣、下藥、差點兒得逞……她雖然想起來,卻也不知道怎麽迴答。


    隻能猶豫著問:“你又是怎麽發現的?”


    這是單純的好奇,不過沈魚卻被她氣笑了:“你這關注重點,是認真的嗎?”


    梅宴絲毫沒有應付這種局麵經驗,再次變成一隻呆愣的傻麅子。


    “行,既然你問了。”沈魚勾起唇角,“我會識破她的幻象,全是因為……師父的腰沒有那麽軟。”


    他身上已經帶上了斯文敗類一樣的邪佞。


    “還有味道——你身上的味道,沒人比我更熟悉。”


    乳臭未幹一樣的奶香味,幹淨得可以普照萬物——清瓊那種人,怎麽可能懂得其中妙處?


    蛇床子散再甜,也不如她的味道誘人。


    他好久之前就開始養成了對氣味的獨特癖好,或者說,執念。


    梅宴曾經想要和他一樣改用桃花皂,沈魚作為劍宗負責采購的唯一掌事弟子,出去轉了一圈,迴來告訴她隻有這一種了,寧可自己也一起用羊奶皂。


    後來梅宴發現,沈魚已經囤了一個乾坤袋的羊奶皂,他自己做的。


    ——梅宴精神恍惚地琢磨著這些舊事,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跑題了。


    每個人都有偏好,她不會用自己的好惡去強求徒弟聽話。可又是從什麽時候,他的愛好開始變質了呢?


    他說的這些話,分明就是登徒浪子的台詞,但他們二人都清楚,這些都是事實。


    沈魚從小就習慣了纏在她身上,仗著年紀小,抓著衣服爬肩膀;這些細微之處,他確實有發言權。


    梅宴很愧疚。


    徒弟小時候太可愛了,總是讓人忍不住親近,她終究還是沒能掌握好其中的分寸。


    讓他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終究是她錯了……


    沈魚一看就知道她在胡思亂想!他的心一橫,站起來,雙手撐在她的耳邊,俯身。


    更寬的肩膀,更堅定的雙臂,還有更熱的氣息。


    或許是美人自然幽香,沈魚身上的桃花香味,隨著年齡增長,越發濃烈了。


    這種清冷的微甜,明明是光風霽月的,聞多了卻像酒一樣勾人!


    他垂下的臉頰又湊得這麽近,幾乎是氣息相聞,一陣陣隻屬於青年人的火熱,直接而熱烈地炙烤著她。


    ……烘得她頭昏腦漲,掙紮著想躲。


    沈魚卻不依不饒,捉住下巴,扳過她的臉。


    “師父,我說我喜歡你。你就沒什麽想說的嗎?”


    麵對他再次打出的直球,梅宴……她竟然還是沒有反應!


    她的眼神依舊恍惚,甚至焦距都沒有放在他身上,連表情都毫無波動。


    沈魚終於忍無可忍:“師父!”


    什麽人啊在這種時候竟然走神你請你尊重一下別人的心情好不好?!


    被無視了的男人一時羞憤交加,直接翻身半跪在寬敞的躺椅上,膝蓋抵在她腰側!


    雖然是尚且保有尊重、沒有整個人壓上去,卻也是很有侵略性的姿勢——而這女人……依然在走神!


    沈魚指尖用力鉗製著她的下頜,咬牙切齒。


    “師父,我在向你表白,可不可以……專心點?”


    這連續打出的直球,終於讓梅宴雙眼聚焦。


    她不是故意的,隻是藥力實在是太大。


    勉強維持了剛才的那一會兒清醒,她的思考能力再次走失;現在的梅宴跟喝醉了差不多,整個人都是飄的。


    她想解釋,想抱歉地笑一下,卻驚覺此時不可以笑。


    ——拒絕別人的時候,一定要嚴肅,否則就會顯得太過放蕩。


    徒弟的心思都好難猜,而且總是猝不及防的,給她出各種各樣的難題!不管是寒微,碧微,還是致微……都這樣!


    養徒弟真難!


    梅宴就像剛剛知道自家孩子早戀的老母親,不滿意,又不敢粗暴幹涉,生怕產生什麽逆反心態。


    向來喜怒上臉的她,發自內心地換上了一臉愁苦。


    “致微,在我心裏,你永遠是個孩子。”


    沈魚蓋上她那雙坦誠的眼睛,“我十九了!”


    梅宴苦笑著歎息:“不管你多大,在我心裏,也是孩子……最好最聽話的孩子。”


    “好……孩子?”


    沈魚嘲諷地挑起眉毛,歪著頭,眯眼打量她,然後逐一鬆開了鉗製她的指節。


    灼熱的手掌開始下滑,捏住了她的肩膀,攀在他小時候最喜歡抱的位置,卻讓梅宴感覺到不同於往常的不自在。


    “可是我現在,真的很想……做壞事呢。”


    他微微俯下身,紊亂而滾燙的氣息盡數吹在她耳後,手指隔著一層衣服,描摹著她鎖骨和肩峰的線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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