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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習慣的便哼起了《月圓花好》,卻隻兩句便換了調子,同樣的輕柔,卻裹著憂傷,是那曲淒清的《丁香雪》。


    笛聲很輕,仿佛被輕柔的風打亂了般,飄飛了一會便莫名其妙的就隱了去,在你以為它已經消失之際,卻又遊了出來,好像一條小魚在同人遊戲。


    ……迷蒙中,她仿佛聽到一陣熟悉的笛聲,正和著《雪中蓮》的旋律,穿過層層雪霧飛到身邊,伴著她起舞,伴著她飄飛……


    ……腰間好像多了一隻手,就這樣輕輕扶住她,攬她入懷……恍惚間,還好像輕啄了下她的唇瓣。那人的唇有些冷,又是輕輕的,卻透著深重的柔情。一股淡淡的甘甜香氣倏地灌入心田,滌蕩心魄,令人沉醉,又令人清醒……


    身子忽然一震,人也隨之清醒。那夜,和著《雪中蓮》的旋律,穿過層層雪霧飛到身邊,伴著她起舞,伴著她飄飛的笛聲是……他嗎?還有那個似有還無的吻……


    他怎麽不吹奏《雪中蓮》?如果是《雪中蓮》……


    一時竟有些急盼……


    “淩公子是會吹笛子的……”


    碧彤如是說。


    不是他……不是他……


    心有一些釋然的同時卻又亂了,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隻覺得一層薄汗忽的漫上後背。


    或許應該去問問他,她在露台上焦躁的來迴走著。可是要如何開口,總不能開門見山便問“那天你是不是親我了?”那她一定是瘋了,況且對於況紫辰……她隻要一靠近他,就不由自主的神經緊張,雖然他這個人總是一副雲淡風輕不理世事的姿態,可她就是感到一種莫名其妙的壓力,就好像人站在神麵前,即便神沒有處罰他的意思,也不禁要反思自己是不是犯了什麽錯誤,然後謹言慎行……


    驀地,笛音變了,仍舊是輕和舒緩,卻是換了曲子。


    難道吹笛子的不是他?


    她伏在欄杆上盡力往紫香居望去,卻隻見重重花影,可是……似有什麽東西倏地從花影間跑過去了。


    她以為是自己眼花,可隻是眨眼工夫,花影又是一閃……竟然是兩個人……


    她立刻提起了興致。


    隻見那兩個人身著夜行衣,身手卻並不敏捷,其中一個身材偏矮步履踉蹌,另一個高一點的扶著他,即便偶爾動作迅速,接下來也要緩上半天。


    他們是什麽人?賊?可是也沒有聽到喊打喊殺,怎麽就負傷了?難道府內布著陷阱?


    這工夫,笛音忽的向高一挑,瞬間轉為急促,很有點紅拂夜奔之意。


    那兩個人似是一怔,驚惶四顧片刻急忙躲進了花叢。


    片刻之後,一點昏黃的光如聊齋般飄忽而來,卻是兩個人,後麵那個有氣無力的比劃了兩下……


    咚——咚!咚!咚……


    四更天了……


    他們走近了花叢……


    她不禁緊張起來,心裏卻奇怪自己怎麽站到小毛賊那邊去了?


    巡夜的燈籠漸漸飄遠了,笛聲再次舒緩起來。


    花影微動,先是探出一個腦袋,然後鑽出一個人,緊接著,又小心翼翼的扶出另一個……


    這笛聲……莫不是暗號?


    她立刻全神貫注。


    隻見那個高個似是在幫矮個拂落頭上的碎草,然後又警醒的觀察四周,扶上矮個,向程府北門走去。


    她看著那兩個背影,隻覺矮個異常嬌小,很像個女孩。


    女孩……


    該不會……


    心猝然猛跳。


    那個高個……


    她和茗兒隻見過一麵,印象中那還是個在抽條發育的小孩子,細高挑的樣子,人又靦腆……


    這樣的茗兒帶著重傷的茜紅……私奔……


    不知為什麽,竟分外感動起來,非常想過去幫他們一把。可是如果她突然出現,會不會嚇到那兩個孩子?


    很多時候,明明是好意,卻容易令人手足無措,不如默默的關心,關注……就像這笛音,時輕時重,時緩時急,暗示著周遭的狀況……


    隻是他們不是已經離開程府了嗎,怎麽還會在這?


    不過這個問號也隻在腦中晃了晃便一下子解開了,當時程府女眷外出之時正是白日,若那個時間私奔是一定會被發現的。想來是她那老哥將二人藏起來,趁夜再讓他們離開……


    不過眼下看來參與這次“放生”的不隻是她那看似魯莽實則心細的老哥,還有這位正在裝模作樣悠閑吹笛子的況紫辰,還有……她這個偷窺者。


    掩唇偷笑。


    那兩個人影已經隱沒在樹影夜幕之中,她隻能通過笛音來猜測他們究竟走到哪了。


    也不知在欄杆邊站了多久,隻聽得笛聲陡的爬上一段高坡,於山巔處轉了幾轉,似是歡欣雀躍,然後迂迴向下,低低徘徊了幾番,似是叮嚀囑咐,繼而愈發低下去,仿佛落入深不見底的穀底,在你極目鳥瞰之際又於無盡深處攀援而上,輕鬆而又悠然的奏起了《丁香雪》……


    他似乎知道有人在聽他的笛聲,他能知道那人……是我嗎?


    心驀地泛起一股說不清的滋味,有點甜,有點慌,還有點……


    他一直像是什麽都知道的……他,深不可測……即便不在他眼前,也覺得無可遁形……


    她慌亂的走了兩步,躲在簾幔之後,卻仍感到他那雙如星的眸子在關注自己。


    逃迴床上,用絲被將自己捂個嚴實,如同蠶繭。


    這迴該看不到了吧?


    絲被雖薄,卻不透氣,隻一會便渾身冒汗,卻不敢把頭探出來,自己也不明白在怕什麽。


    折騰了半天,就這麽悶悶的睡了,偶然的驚醒,才發現不知何時已經破繭而出,極其不雅的趴在床上,而那笛聲也消失了。


    窗外透著蒙蒙的光,一兩聲鳥鳴如雨星灑落。


    她滯滯的眨了眨眼,又睡了。


    ————————————————————————————————————————


    鼻子癢癢的,忍不住打了個大噴嚏。


    睜眼一看,程倉鵬可愛的小圓臉正粉嘟嘟的對著她,右腮幫上的小酒窩時深時淺的轉呀轉。


    見她醒來,小調皮急忙藏起惹禍的草葉,一臉無辜的看著她。


    她裝作生氣,閉上眼睛不理他。


    他捺不住性子了,小胖手搭在她身上使勁推,揉麵似的,嘴裏奶聲奶氣的叫著:“姐姐……姐姐……”


    她繼續裝死,卻不想那小鬼將手伸進她腋下嗬癢:“看你醒不醒,看你醒不醒……”


    咬牙挺著,可是小手轉而移至腰側。


    這可是她的要害,隻一碰,她就立刻蜷起身子鯉魚打挺的坐起來。


    “姐姐,你終於醒了!”


    小倉鵬合著兩隻小手,無限天真的叫道,仿佛剛剛那些惡作劇全與自己無關。


    她勉強繃住臉:“大清早的不睡覺,跑到嫣然閣來做什麽?”


    “姐姐也說是清早了,那就該起床了,”小家夥很會鑽空子,這會索性爬上床來,攀住她的胳膊,嘟起小嘴:“我是來找姐姐學唱歌的……”


    “唱歌?”


    “是呀,姐姐唱得好好聽,皇上都下聖旨了,姐姐要教我唱歌……”


    程雪嫣沒弄明白這其中到底有什麽關係,不過……


    “教嘛教嘛,姐姐教我嘛……”程倉鵬開始耍賴。


    “好好好,”程雪嫣摟過這個肉唿唿的小麵團,眼睛眨了眨,忽的笑了:“姐姐教倉鵬唱《三隻熊》好不好?”


    “好啊好啊……”


    “三隻熊住在一家,熊爸爸、熊媽媽、熊寶貝。熊爸爸很胖,熊媽媽很苗條,熊寶貝很可愛,一天一天長大著……”


    程雪嫣不用捏著嗓子也能將這首兒歌唱得很可愛。


    “爸爸、媽媽是什麽?”


    程雪嫣頭頂黑線:“就是……就是……嗯,爹和娘……”


    “那為什麽不就叫‘爹’和‘娘’?”


    “呃,這樣唱起來比較好聽……”


    “熊爸爸很胖,熊媽媽很苗條……”小倉鵬試唱了兩遍:“真的好聽!那我就是熊寶貝了?可是我不姓熊啊……”


    程雪嫣頭頂黑線高壓網:“這裏的熊是一種動物……”


    “什麽動物?”


    “像小貓小狗似的……”


    “那到底是像貓還是像狗?”


    黑線殺人啦——


    “狗腦袋,貓身子……”


    她索性胡編亂造,估計程倉鵬這輩子也別想見到一隻熊。真是的,皇上天天都在忙什麽,為什麽不給孩子建個動物園呢?教育要從娃娃抓起嘛……


    “那它會不會長對雞翅膀?”


    我的小朋友,你以為熊是天使嗎?


    “雞翅膀很好吃的……”


    程雪嫣差點從床上掉下來,搞了半天,這孩子是餓了啊,早起沒吃飯嗎?


    “熊呢……就和倉鵬一樣胖乎乎的,很可愛。”她摟著他。


    真好,像大玩具熊。


    “姐姐很喜歡倉鵬嗎?”他的眼睛一閃一閃。


    “當然,姐姐最喜歡倉鵬了……”


    “可是姐姐說姐姐很討厭倉鵬,讓我少來煩你……”他低著頭對手指。


    姐姐來姐姐去的,可是程雪嫣也聽懂了。程雪瑤……唉,同一個娘親生滴差距咋就這麽大捏?


    程倉鵬一邊哼哼唧唧一邊玩手指,突然抬頭咧嘴一笑:“姐姐,我學會了!”


    “學會了?唱來我聽聽!”


    “三隻熊住在一家,熊爸爸、熊媽媽、熊寶貝……”程倉鵬立刻張開小紅嘴唱起來。


    竟然字正腔圓,而且以他獨特的童音,將這首兒歌演繹得分外動聽。


    她不過教了一遍……


    她驚異的看著這個小孩子,過耳不忘,這就是程家良好的基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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